过了四年,韦芳已是如花似玉的芳龄妙月,豆蔻年华,那份俊俏和飘逸,真叫人一眼着迷,两眼如醉,看上三眼就觉得神*颠倒了。随着韦芳的名气越来越大,到院中来一睹芳容的人就像潮水一般滔滔不绝了。
自幼父母双亡无依靠
韦氏原是苏州太守韦应物的女儿,她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得到父母在文学方面的熏陶,所以诗词和书法都具有一定的功底。不幸父母在一年之内相继得病身亡,又无其他亲眷可以投靠,成了一名孤苦伶仃的孤儿,邻居无不为之惋惜。
她父母死后,因为父亲是个廉洁奉公的官员,平日不懂得搜刮民财,所以在他临终之时没有给女儿留下什么财富,难怪人们议论说:“如今这年头,老天爷不长眼,恶人享福,好人多半受苦,真是没有天理!”
韦芳的父母双亡,她当时还只有10岁,不过她发育得比较早,已经长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她一头蓬松而柔软的长发,扎成一对乌黑发亮的长辫子,辫子上系着花,穿得整齐干净,尤其一对明亮闪光的眸子,把人衬托得格外俊俏和艳丽依人。
流落长沙舞杯妓
她被附近一个无赖看中。这无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常混迹城里做些拉皮条一类的生意,他见韦芳人品俏丽,是一棵好苗子,便起了歹心,他暗自喜道:这妞儿长得挺好,我把她带到外地去卖给青楼,能赚不少银子呢!碰巧他带了一笔货要运到潭州(现在的长沙),于是就装着对她同情的样子说:“芳妞,你现在又没爹又没娘,你靠什么生活?真可怜!孩子,别哭,天无绝人之路,走到哪,一粒露水养活一颗草,饿不死人的。
我与你父亲生前虽不是什么朋友,但我敬他是一个清官,愿意照顾他的遗孤。孩子,我有个近亲在湖南潭州那边做官,也是书香人家,他们没有女儿,给我写过多次信,想寻一个好姑娘做义女,我马上要到那里做生意去,顺便将你带到那里,你要是跟我那亲戚做了义女,那可是投到福窝里了。”韦芳当时无依无靠,跟人家去做义女,找靠山,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她就答应了。
韦芳随他到了潭州,过了两天,他把她带到青楼,交给鸨儿,哄她说:“芳儿,快上去拜见妈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韦芳也已经有10岁了,也不算是完全懵懂无知了,尽管鸨儿哄得她天花乱坠,但到了第二天,她看了院中张贴的对联,来来往往的客人,打情骂俏的混杂声音,她心里明白了。
鸨儿见她非平常人家的女子,性格文静,举止大方,且成熟,心里也十分喜欢她,见她哭得泪兮兮地,只是对她谆谆开导:“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不须瞒你了,俗话说得好:人到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你父母已经去世,又来到了这异乡地界,那王老五将你四十两银子卖到这里来的,说实话,这里你既然来了,想走也不行了。
唯一的是既来之,则安之,你认了我这个娘,我不会亏待你,听说你先父生前是个大官,还是个大诗人,你也知书识字,还是认命,这种地方,只是说起来好像名声不雅,名声能换钱吗?这年头的人,只要有钱,就有好日子过,没有钱,不但命保不住,还寸步难行哩!孩子,凭你这长相,又有文化,不要好久,你就能出去接客,到那时,赚大钱,过神仙一般的快乐日子呢。”
面对严峻而又残酷的现实,“既来之,则安之”是最好的选择。没过多久,韦芳渐渐就适应了这里。
鸨儿是个有远见的人,认定这是棵难得的好苗子,再等几年就是棵响当当的摇钱大树了。于是在她身上下功夫,请师父教导她,一方面继续提高她的文学素养,叫她学古文,背诗词,练书法,而最主要的是训练歌舞,她不但脸型长得好看,最难得的是一副好身材,学舞蹈可是得天独厚了。
过了四年,韦芳的姿色和歌舞轰动了潭州。
尽管韦芳多次出席歌舞晚宴,她见到的官员也特别多,但她的脸上却从来没有浮现过一丝笑容。人家说,世间最美的是女人的笑容,笑容尤其在风月人家尤其重要,可是这位韦芳姑娘却偏偏不肯露出一丝笑容来。这使鸨母十分紧张,生怕冷落了门庭。
幸好她全身从上到下都洋溢着美的诱惑,所以,尽管她脸上没有半丝笑容,人们也对她依旧垂青,人们说:“浅笑轻颦都是美,这话真没说错,这韦芳尽管冷若冰霜,可这才叫另一种风韵呢!”
他乡遇故知泪两行
唐文宗年间,李翱调任湖南潭州刺史。为迎接新刺史的上任,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大宴宾客,潭州地带的各级官员以及社会名流都争先恐后,场面非常隆重,宴会前特召舞伎韦氏跳《杯枝舞》,只见她身着一件白色半透明羽翼似的薄纱裙,淡装素裹,并没有擦胭抹粉,朱唇点染了一下红润而已,当她在席面之时,举座官员无不为之惊叹,在座官员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向她汇集,有的是目不转睛,有的简直垂涎欲滴,人们对她注目时,只见她满脸悲愁,眼角含着泪水。
席上的殷尧藩侍御,曾经两次去院中攀仰她,听她诉述过自己的身世,他听说是韦应物的女儿,流落至此,他不由心里为之一怔,他平日敬仰韦的人品,因而对她产生一种格外的怜悯之情,他已知道她的身世,兼之,他还知道新调来的刺史李翱和韦太守的关系,便有意为她点破,并即席题赠了一首七绝给韦氏,诗曰:
姑苏太守青娥女,流落长沙舞杯枝。
落座绣衣皆不识,可怜红脸泪双垂。
李翱看到这首诗,不由惊讶,他赶忙问起她的身世,韦氏提起她的身世,触着她的痛处,不由提起断肠事,欲语泪先流,泪水像珍珠似地一颗一颗地流向双颊,她一泻无遗地将她的境遇告诉了李翱,并且说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且是书香后裔,这样沦落为妓,有辱先人!
李翱与韦应物除了有亲戚关系外,还是同科的进士,他比较欣赏韦的人品,尤其是韦应物的两袖清风,一壶明月。”
他这样一个清廉正直的朝廷四品官员,著名的诗人,死后女儿沦落为娼,他不由得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戚之感。当时他未露声色,一来不便当众说穿他们是亲戚的特殊关系,二来这样一个隆重的盛会,人们正等着看她的《杯枝舞》以助酒兴,他不能扫大家的兴头。
他正在思索什么,只听即将离任的刺史吩咐她以歌舞为新任刺史大人助兴,她不敢违抗,当即对着在座官员李翱一个鞠躬,并对伴奏的乐队示意,激越而悠扬的器乐伴奏开始了,她轻褪罩裙,露出半裸的白色紧身束腰裙,扭动腰肢,挥动脚尖,按着伴奏的节奏翩翩起舞,宛如仙子临凡,白云飘拂,又似蝶舞莺飞,身轻如燕,把在座的官员都看得发呆了。跳到紧张激烈之处,她舞步节奏加快,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由声声喝彩。
待宴会结束之后,李翱回到府里,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于是派人将韦芳接到官邸。韦芳见到李翱,对他施礼叩拜,他上前将她扶起,并引至后院,这时他的夫人正好迎了上来,叫了一声:“芳儿,我的侄女!你怎么会流落到这里!”说罢,他们二人抱在一起大声痛哭。
这时,韦芳才知道李翱夫妇原来是自己的亲戚。她这种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最缺乏的是亲人和真诚的怜悯,这位李夫人抱着她伤心痛哭,不由引起她的满腔悲痛。
过了一会儿,李翱吩咐侍女打热水来叫她洗脸,夫人也收敛泪水,李翱趁她在洗脸之时对她说:“我是你韦家的表亲,且与你父是同科进士,我的名字你是否听令尊提及过?”
韦芳红着眼眶说:“大人,我已是卑贱之身,怎好高攀您这门贵戚。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早已尝尽。人在人情在,此一时,彼一时也。先父及堂兄已相继去世,我孤苦无依,才流落至此。实在不忍辱没你们的名声。”说着又开始哭泣。
李夫人不忍再看下去了,对丈夫说:“你难道袖手旁观,不救她于水火?”
“夫人说哪里话,我李翱岂是那等不念旧情的负义之辈,其父人不在,可我与他的旧情还呢!流亡失散与沦落烟花都是大不幸的事情。如今我岂能袖手旁观?”
得到搭救脱苦海
第二天,李翱亲自出面为她在乐籍中除名,收为义女。
韦芳后来找到了一位如意郎君,在完婚之时,李翱送去了一批嫁妆,使婚事更加完满。
韦应物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后人将韦芳尊称为“杯枝”妓,因为她是跳“杯枝”这种高难度舞蹈的绝代舞者,并将这种舞蹈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