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W医生三明治收录于话题#三明治短故事个
W医生上次在短故事学院写了自己退出22年的婚姻,恢复单身的故事。这一次,她写到了在这些人生变动背后,始终在她身边默默支持的两位女性朋友,以及她们跨越了24年来的友谊。在编辑这篇故事的过程中,我被W医生与小徐和花姐那份共有的纯真与温柔、对彼此深深的信任和热诚而打动,而我也从这段女性情谊中收获了力量和启发。
作者丨W医生
编辑
恕行
年夏,我告别父母亲友,以及一起工作医院的同事们,以闪婚的方式移民美国。年,我在新泽西州考取了针灸和草本药剂师执照,开了诊所,专攻西医各科疑难杂症里的保守疗法。诊所和药房几次搬迁,目前位于新州Warren镇中心。
医院,我第一个轮转的科室是心内科老八楼,在那里结识了小徐和花姐两位护士,情同姐妹。如今她们也在我的诊所上班,所以我们称诊所为“老八楼海外部”。我们仨,一个是当年相当被看好的医生,另外两位则是科室里最能干的护士,这样的组合,优势互补,是最强大脑加上最强执行,抢救危重病人时总能配合默契。
就工作量而言,美国诊所不能和国内门诊相提并论。我在急诊就曾经有过一个大夜班接诊88个病人及连续出救护车五次的记录。我学的是西医,兼修中医,在国内时是急诊科内科医师。新州的针灸界有这样工作背景的医生并不多,所以诊所经常很忙,处理的都是相对复杂的医案;花姐和小徐的助力,使我如虎添翼。
医院多年,我依然会梦见值班查房交接班和抢救危重病人的情形。小徐和花姐也一样,梦里总有许多以前工作时的记忆碎片:监护仪,显示器,氧气管,安瓿瓶,来来往往的人。
老八楼在到年之间,出走了三位员工,先是我,接着是小徐,再后来是花姐。我出国后,小徐和花姐一直单身,于是先后由我为她们做媒,嫁到了美国。这辈子我就做了两次媒,都是我的闺蜜,而且都还成功了。大家来到美国之后,各自经历了许多事情,分分合合,终于在去年的疫情期间,于诊所重聚,再现了当年的雷霆三人组。
老刘主任曾说,“老八楼一下就走掉了我的三名猛将。”
“是三朵花。”我纠正他。
“你们仨在美国要互相帮助,好好工作生活,我们都会很想你们的。但她们有你,我是放心的。你们都很聪明能干。”
老主任的话让我的鼻子一阵发酸。刘主任是亲自把我从院长办公室领到老八楼的人。假如当时院长问我选科意愿的时候,我首选的不是心内科,也许后面的故事就不一样了。
01
97年,我从医学院毕业参加工作,初涉江湖,医院老八楼心内科。彼时,小徐和花姐已经在科室工作了五年。
上班的第一天,查完房,我坐下来写医嘱。组里一位小实习医生凑上来,小声对我说,“老师,你要小心这里的护士,心内科的护士都非常厉害,很凶的,尤其是四大恶人,千万不要得罪她们呀。”他用下巴指了指护士站,并努了努嘴。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护士站那边一片袅袅婷婷,哪有什么恶人?
“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要小心啊。”实习生语重心长。我笑而不语。
几天下来之后,我开始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
在心内科住院的病人很多,病床总是不够,监护室也不闲着。早晚交班查房,收治病人一刻不停,还有各项诊疗操作。医生开医嘱很体现水平,如果对病情判断不准确,对护理程序不了解,就会开出很多令护士难以执行的长期或者短期医嘱来。护士要三查七对,过医嘱,执行医嘱,发药,抽血,护理,工作量非常大。不上道的医生,会使护士们非常恼火。但大部分护士即便心里再不爽,对医生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唯独心内科的护士,脾气大,而这里面脾气最大的,又非“四大恶人”莫属。小徐和花姐位列第一二大恶人,只要她俩在,实习生们人人自危,就算是科里的医生,一个不留神也要挨骂。她俩心直口快,嗓门最大,对事不对人,也从来不给谁面子。小徐来自湖北武汉,高冷大方文艺腔,皮肤白皙爱看书,扎一个马尾辫,额头光洁饱满,爱穿高跟鞋,唱王菲的歌,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凶。花姐来自广东农村,天生是一个爆仗,性子又急又烈,直肠直肚,一言不合就开骂,火爆的性格全院闻名。这俩恶人的护理技术十分过硬,几乎从不出差错,任何时候都镇定不慌,抢救时甚至能顶一个医生用,救治能力十分突出。
我经常暗中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对她们敢说敢做、刚直不阿的性格很欣赏。因为我从来都是大家眼中的乖乖女,服从全员指挥,老好人一个,明明那么的优秀,却又那么的不自信。
很快我就适应了心内科的工作,并顺利获得了同事们的认可。小徐和花姐,与我搭班最多。我羡慕她们的无畏,甚至觉得,假如我够自信,也会毫不犹豫成为像她们那样的“恶人”。在工作上,从一开始,我就神奇地从没有被她们骂过,为此我也问过她们原因。
“我们骂的是那些又蠢又懒的人,那些自以为是还不知所谓的人,不是你这种又聪明又什么都做得好好的人。”
“跟你上班省心啊,还舒心,你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医嘱,又什么都愿意帮我们做,你在我们都很舒服。”
“因为你工作上让人挑不出毛病,还是个奉献型,当然不会骂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工作太积极,害得别人想偷个懒都难。”
“你没架子,人特别好,爱操心,对谁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又软柿子一样,没个脾气,谁都能捏。”
02
缘份是奇妙的东西。三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同龄女生,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一起度过了很多彻夜长谈的夜晚和一起出游的白天。
我们谈原生家庭,成长经历,谈看过的书、电影以及遇到的各种人,还有对未来的梦想;下了班,又可以约着去逛街,下馆子,或者回到宿舍继续聊,追韩剧,补眠,烧饭吃。逛街时,她俩并排走,我跟在后面给她们拎包,看她俩试衣服,砍价,医院的八卦,发现她们总是那么一针见血,令我眼界大开,给我恶补了很多社会知识。
共事的几年,我们一边成长,一边互相支持。一线医疗人员的工作生活三班倒,很辛苦。除了强度很大的工作之外,我们还要共同面对科室人际和医患关系的压力,每天如履薄冰的同时,结下了极为深厚的情谊。我是文艺女青年,性格敏感,多愁善感。小徐的共情能力很强,对我的任何情绪她都能稳稳接住,理性地帮我分析,总能理解我并支持我。花姐不吃我们的这一套,大白话简单粗暴,不管是否利于行,先忠言逆耳再说。我们聊得最多的话题,还是婚恋。这是一个我们没有办法统一意见的领域。关于爱情,婚姻,遇人,择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那几年,明里暗里的,我们作为未婚女青年,都陆续被热心人安排很多相亲饭局,仿佛女青年的单身是一种病,人人得以治之而后快,不过我们都不爱去。
被拒绝了好意的人觉得我高冷,其实我是一个在有着极强控制欲的母亲管控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的人。而她俩则因为心性清高,并不愿意随波逐流,看穿很多所谓的媒人其实都是为了来看热闹而已,故此更加不为所动,高质量的单身生活不香吗?而且她们也不是软柿子,所以敢前来硬捏的没几个人。有些不自量力自以为是的媒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灰头土脸地轰走了,恨恨啐一句“四大恶人”。
我始终没有她们那么坚强。年,我以闪婚的形式逃跑了,逃离了那些我改变不了的所有,我总是以为,逃离是最直接有效的新的开始。然而,越到后来,我越加意识到,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改变,是无法通过外力来获得拯救的。真正的救赎,必须源自内心的觉察。
当时,“四大恶人”里面已经出嫁了两个,只剩下花姐和小徐,因为单身,在别人眼里恶度加倍,走到哪里都是话题,压力可想而知。那几年,她俩焦虑、沮丧、压抑的心情,我不止一次在电话上和电子邮件里感受到。关于这个现实社会,我们有时就是这么无力。
03
转眼我已来到了美国几年。不同的体制,国情,不同的环境,一切都是新鲜而令人兴奋的。美国的生活节奏很快,但我适应得也很快,很多方面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唯一困扰我的,是我的家庭关系。父母选择来美国和我们同住,出发点是来帮助我们,尤其是孩子还小的时候。但一个屋檐下没法同时有两个主人,我原先希望用婚姻来逃离原生家庭的计划落空了。
几乎是盲婚哑嫁地和Z先生组建了家庭之后,我性格里的硬伤无可避免地开始浮出水面。面对不能理解自己的伴侣,沟通不良的亲密关系,以及来自原生家庭的持续压力下,我的抑郁症多次被诱发。
所幸的是我和小徐一直保持着联系,在分开的将近五年时间里,每天的电子邮件或者信件电话,从没间断过。我们无话不聊,隔着重洋共生。在那些焦虑无助的时刻,小徐就是我的树洞和定心丸。任何时候只要我需要倾诉,她都会在那里倾听,不断给我心理的陪伴和共情,也给出行之有效的建议。可以说,没有当年的她,就没有我今天的安然无恙。她对于我的意义,可能大到她自己都难以想象,使我相信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为我们而来的,就像我们也为他们而来一样。有一次我抑郁发作达到最低谷,情绪已经涣散,给她发邮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几个小时,她就立即拨打了越洋电话,敏感察觉出我的异常。即使电话费那么贵,她还是一直耐心隔空陪伴,直到我情绪稳定,握着电话睡着了。我永远记得她对我说的那句话,“最艰难最想放弃的时候,请再多坚持一天。要相信多等的这一天,会使很多看似无法改变的事情改变。”她要我发誓会这样做,她才能放心。这句话从此成为了我的救命锦囊。
医院这个是非之地,在异国生儿育女,重回校园和考场,一路过关取得了相关的医疗执业资格,着手准备开办自己的诊所;她俩却依然在里面“水深火热”,值不完的夜班,应付不完的考核,铁打的单位流水的领导,纠结的医患关系,苦大仇深的医改*策都是不变的话题。她俩后来都升了护长,在医院的急诊科和外科各自独当一面,性格还是那么直,也成为了“剩女”,高不成低不就。
医院里的风言风语,使她俩疲于应付。小徐成熟一点,选择含蓄沉默,一笑置之。花姐则总是把不怀好意的媒人骂回去,“要你管!”在别人眼里越发显得怪异了。转眼她们就进入了三十岁,在深圳已经没有多大市场,不是被介绍一些大龄离异男,就是丧偶男,还有一结婚就得给人做后妈的,她俩被气得没了脾气。本来各自买了单身公寓里,生活自得其乐,医院里就是总有不少人都对她俩指指点点。
04年一次邮件里,小徐写道,“自己的心,就像沉到了河里的石头,虽然感觉得到水流在身边匆匆经过,却对自己无能为力。”这句话,使我心疼,我的冰雪聪明的女友啊。我第一次萌生了给她做媒的念头。我试探她的意愿,择偶已经够折磨人,出国做过埠新娘则是更大的决定,意味着更多未知的人生。
她第二天回邮件说,“好。如果我们再能在一起,我愿意。”她同时叫我也帮花姐留意一下,并且说,“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不是用眼睛看的,你是用心去看的。而你又是那么了解我们。有你在那里,我们不怕。”我顿时有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就要以一己之力,把我最好的女朋友带到我的身边了。我开始用打猎似的眼光看身边的人,一见到熟人圈里有貌似合适的单身男子,我就主动上前询问,估计我当时的样子,像极了卖保险的。我自己已经随便嫁了,姐妹们可不行,我不允许。
03年一次普通的聊天时,一位杨姓老师聊起他有一名学生,广东人,人品不错,银行工作,年龄也合适。我立即请老师帮我牵个线。我手上没有小徐的照片,就把我们视频对话时她的头像打印了出来,黑白、朦胧,扎个马尾辫。
我把这张纸交给老师,他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说她和你长得很像吗?怎么不是鹅蛋脸,是个大圆脸?”但老师还是把他学生的电话给了我。我像揣着宝贝一样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带回了家。
晚上,强压心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拨打了过去,单刀直入,“请问你是杰吗?我是杨老师的助教W,我是一个很善良很好的女生,现在我想把我最好的女朋友介绍给你。她人在深圳。是医院最年轻的护士长。希望你能考虑和她交往。”
我不歇气地可能讲了五分钟,把小徐的情况详细介绍。从她的人品,她的才情,到她的爱好等等,讲完才发现自己握电话的手心都出汗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做媒。电话那头一直是沉默的,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就没了回音。我正在暗暗着急,又一句话传入耳中:“我们见个面吧,容易说话。”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就像自己中了什么大奖,兴奋得一夜未眠。
那个周五,这位叫杰的男生,约我在纽约的一家日本餐馆吃寿司,见面。他不是一个外向的人,问一句答一句。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适合小徐,小徐也适合他。我仿佛看见了他们以后幸福的样子。我记得自己恳切地对他说了一句很傻的话,“我对你很满意。请你看看我怎么样?如果你喜欢我这样的,就会更喜欢小徐那样的,我们个头差不多,但她样样都比我好,比我有趣,还会弹钢琴。”对面的男生温和地笑了,和我交换了邮件。我又把小徐快递寄来的照片,交给了他。
回家的火车上,我激动打电话给小徐,说,“看了看了,我给95分。”后来小徐对我说,你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严格要求,对别人那么宽松?这是95分吗?最多65分。但她还是和他开始交往了。她的第一封信是这样写的:“我最好的女友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我为她开心。她也希望我得到幸福,我信任她,但愿你会是那个对的人……”
一开始他们的邮件会先转发给我,仿佛不是交友信,而是等领导批阅的文件。我总是看着这些邮件傻笑,简简单单的几句寒暄话,我翻来覆去读,愣是脑补看出了爱情小说的样子。搭上线几天后,我就识趣地退出了,让他们自己联系。我会每天早晚查房一样问小徐怎么样怎么样,她都说不怎么样。我又问杰怎么样,他也说不怎么样。分别聊了几次之后,我发现他俩的沟通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小徐说,感觉像“温水煮青蛙”,没有激情也没有太多共鸣。我只能在中间帮忙解释,做他俩的桥梁,白天和杰聊,晚上和小徐聊,操碎了心。
这么不温不火谈了几个月,双方都淡淡的,眼看没戏了。两人都对我表示感谢,小徐说不要太累了,不要勉强了,彼此太多不了解,算了。我很难过。
一天,忽然福至心灵,我把这几年我和小徐的信件全部打印了出来,这里的内容涉及我们的三观,对时事的看法,对人生的理解,大到风花雪月,小到芝麻绿豆的生活小事,无拘无束的语言,嬉笑怒骂,无遮无掩,是我们的原色。当我把这厚厚一沓信件交给杰的时候,我对他说,“请你看一看这些信件,看完了之后,假如你还是对她没有感觉,就算了。”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小徐,但正是这一动作,使他俩的关系火速升温,大概是因为他懂了更多的她,而她也惊喜地发现“他怎么忽然就开窍了”。缘分的桥,终于搭起来了。
04
05年3月30日小徐来到美国。出嫁的时候,小徐是在我家穿上的嫁衣,盘起头发,我给她打的伞,送她上的花车。我自己没有婚礼,没有穿过婚纱或者晚礼服,却在闺蜜的婚礼上穿了。晚宴前她在休息间补妆的时候,司仪对我说,等下你代表女方讲几句。我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小徐也是。我们泪眼婆娑地对望着,司仪说,千万不要哭,妆会花。
小徐的第一个家,安在木桥镇离我家车程五分钟的地方,走路可达,我们是一碗汤的距离。和我一来美国就开始上学考试找工作的做法不同,小徐从嫁过来的第一天就做起了居家太太,医院的这些年消耗了她太多,终于可以缓一缓。我虽然很希望她能来我的诊所上班,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但她尊重她先生的意思,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说是“嫁鸡随鸡”。这是我一开始没有料到的。我没有想象过小徐做全职太太的模样,以为她会和我一样重回职场,然而她没有,只在我诊所某些非常需要人手的时候,客串帮忙过几天。
也许是因为她先生性格沉稳,情绪稳定,小徐结婚后改变很大,不再锋芒毕露,为人处世也没有了原来的那种尖锐。她对我说过她的原则,就是明确关系中的边界感,然后“对自己低要求,对别人也低要求。”在这一点上,小徐比我聪明很多,婚姻家庭关系里能做到游刃有余,“既然结婚了,就图个平安长久,若需要改变,就改变,人总要往前走的”。因为住得近,我们经常互相走动,做什么好吃的,都可以送一碗到她家;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几分钟他们就能来到家里。那段时间,我很幸福。
后来小徐随丈夫工作的变动,08年六月离开美国,即将在香港和沙特之间往返,我们又要分开了。他们启程离开新州前一夜,我辗转难眠。凌晨四点,月亮西斜,我静悄悄起床,蹑手蹑脚走出家门,发动车子开到了她家楼下。五点多钟,屋里亮起灯光,里面的人起床了。再等了大概半小时,我上楼敲门,她先生开门看到我很诧异,因为他也正准备送小徐到我家和我告别,没想到我先一步来了。小徐刚洗好了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我们拥抱在一起,彼此的脸都湿湿的,她摸摸我的大肚子,埋怨我冲动。那一天是六月二号,离我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小徐也刚刚怀上了二胎。
这一分开,就是七年。我们又回到了天各一方的以前,还是每天靠邮件和电话联系,话题总围绕着孩子和家庭。沙特的生活很不一样,除了买不到猪肉之外,蔬菜的品种也不多,她上超市还要按照穆斯林的规矩蒙上头纱,以及在祷告音乐响起的时候抱着孩子离开商场,“落荒而逃”。在香港的生活则和大陆差别不大,只是居住的地方很小,街道上广告牌的霓虹灯在夜晚闪得公寓里的人失眠。
年初,因为小儿子有自闭症,在香港无法得到良好系统的治疗,家里气氛开始绷紧。小徐和我不断讨论着对策。恰好我家老三也是高能自闭症,因为学校以及教育局给了无微不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