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囊炎专科治疗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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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3 17: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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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前两天,反复出现高热、寒颤,每发一次寒颤,心电监护上的血氧饱和度便直线下降,而每一次看到不停战栗,痛苦不堪的女儿,王母都抱着女儿直哭,一向严肃的王父也不停抹泪。

王珏的丈夫一直没现过身,夏花也庆幸他还好没来,她注意到,每当王珏病情出现变化的时候,焦躁不堪的王父眼里那股深深的恨意,充满了杀气。

在救治孕妇的时候,用药往往是产科医生头痛的问题,因为投鼠忌器,很多治疗并不敢放开手。

可王珏家属已经表了态,全力救治大人,至于药物对孩子可能存在的毒副作用全然不管,用药什么的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虽说磺胺类药物可以穿透胎盘屏障,但作为治疗孢子虫肺炎的首选药自然是大剂量上了,因为真菌感染重,还联合用了价格昂贵的卡泊芬净,抗生素也是升级到了泰能(亚胺培南)。夏花告诉王珏的父母有一种可以快速降HIV病毒的针剂,但是需要自费且价格不便宜,对方二话不说便去感染科门诊开具了一周的用量。

虽然药物用的足够猛烈,但王珏的体温高峰始终不退,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嗜睡。夏花只得再次请感染科会诊,看是否因为这个艾滋病导致了中枢神经系统的感染性病变。一旦中枢神经也被感染,那么后果更糟,毕竟很多抗感染药物并不能通过血脑屏障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

感染科医生会了诊,写了意见之后,夏花又协同护士,在携带了便携式转运呼吸机后,亲自陪王珏出了病房,去CT室做了检查。因为王珏的CD4数值非常低,可能很多脏器都存在病变,外出检查一次不容易,她索性给王珏开了头部、胸部、全腹部CT检查。

王珏的胸部CT倒是非常符合肺孢子菌肺炎的表现。好在头部、腹部、盆腔都没发现其他病灶。只是看到腹部CT的那张定位像时,夏花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CT还是有相当程度的辐射,很少有这个孕周的产妇做腹部CT检查,她还没有见过已经完全有了人类模样的胎儿在CT扫描下的定位像。

腹部CT扫描的第一幅图都是一副定位像,胎儿的全貌也被定格下来。那是一个正抱着头蜷曲着四肢的孩子。因为是一张静态图,那个孩子自然也就这么乖巧的一动不动,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由于CT平扫的原理,是像切黄瓜片一样,把人的躯体打成薄层扫描。后面的图像里,这个胎儿也像被切开的黄瓜片一样,被切割成一帧一帧的图片。

就像他接下去的命运一样。当王珏父母签下“已知晓用药对胎儿可能所致风险,要求用药”的字样时,这个孩子日后有可能存在的不测,夏花就已经给自己撇清了。可现在,夏花对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动了恻隐之情。

接下去,她给王珏做了腰椎穿刺检查,抽了一些脑脊液去化验。还好,王珏的脑脊液没什么异常。

在维持目前方案治疗了几天后,王珏的病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她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下来了,呼吸衰竭也开始得到了纠正,她的父母喜出望外,每次查房,不停地拉着夏花的手,感激的不行。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治疗,王珏已经可以脱离呼吸机了,普通的鼻导管吸氧已经可以让她的血氧饱和度维持在一个相当不错的水平。

虽然王珏的父亲坚决表态了治疗时不用顾忌胎儿,女儿病情平稳了,就要求引产,王母虽流露出不舍,但大概是自知算得上女儿这桩不幸婚姻的始作俑者,眼下也不好违拗态度强势的丈夫。而且就像医生说过的,她这个外孙生存条件实在险恶,这些天母亲遭逢大难,还在腹中便又是照CT又是各类猛药,谁知道生下来会是什么样呢,而且这孩子搞不好也会被传染这个病。不要也好。

王珏的直系家属已经表了态要引产,但王珏入住到产科病房以来,夏花还是对她腹中的胎儿进行了常规的监测措施,胎动胎心都很好,也没有任何生长发育受限的迹象。有些孩子怎么保都留不住,可有些孩子再怎么折腾却还是顽强生长。作为医生也不得不敬畏生命的顽强。

眼下王珏的生命安全已经得到保证了,夏花不得不去面对接下来同样有些棘手的问题,关于这个孩子的去留。这个当然要遵循王珏夫妇两的意见。王珏身体还非常虚弱,目前仍要一直吸氧,自然是不便到她办公室来。于是她端了一根塑料板凳到王珏的病房里,打算好好和她聊聊。

到她病房之后,夏花支开了她的父母。

夏花这次甚至连工作服也没穿,毕竟平日里查房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站在她跟前,看各种指标,调各种参数,问她种种细节,难免会给患者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而现在,她就这样坐在王珏跟前,她不再是医生,只是个普通的女性。毕竟女人之间天然地更容易相互理解和共情。

大概还是觉得有些潮热,王珏的被子随意的搭在上腹部。她看到夏花坐下,也没有要和对方进一步交谈的意思,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夏花重新帮她掖好被子,对她笑了笑,“你现在免疫力不是很好,尽量还是不要着凉。”

王珏偏过头看着夏花,“你今天接触我怎么不带手套了,不怕传染了吗。”语气颇有几分揶揄。

夏花忽然想起在急诊科初见王珏的场景,也不由得有些尴尬。

“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病的。”是她自己把话题引到传染病这个事上的,夏花反而觉得让这个话题开始得容易了一些。

“有一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是一个男人送他回来的。我原先以为是他同事,可是后来觉得不对劲,他把他安置到卧室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走,还帮着我一起给他脱了鞋袜。当时我还挺感谢他,出卧室准备给他倒水。可是我再进卧室的时候,发现他居然亲了他一下,而他虽然醉酒了,也本能地在回应。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第一次有了些不对劲的感觉。”

接下来的交流中,夏花大概知道了王珏在这29年里大致的人生经历。

她是独生女,就像很多在城里生长的,从小就被父母保护的很好的花骨朵一样。她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父母,大学也是在这里上的。父母也尽可能地帮她安排好一切,护她周全。

她一路都是乖乖女,填报的学校,选择的专业,甚至工作的单位,都是按照父母的心愿走的。父母这一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也足以让他们的独生女儿衣食无忧地长大,他们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希望这个宝贝女儿一生顺遂。

她也乐得的在父母这般殷切关爱下长大,自小就是个乖孩子,很少有自己的想法,反正就那么按部就班的成长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和父母的关系亲密,工作后也一直住在家里,上学的时候他们管的严,怕女孩子吃亏,不让谈恋爱。却和很多中国家长一样,在女儿有了稳定的工作后,恨不得下一步就火速和另一个稳妥的男士进入婚姻。

她在一所小学工作,周围几乎都是女同事,她的性格又过于安静内向,自然是难觅意中人。父母也一直在张罗着给她安排相亲的事情,可是从未恋爱过的她还是对爱情报着很的期待,希望自己能邂逅一段憧憬已久的爱情,对这种程序化且目的性强的相亲,内心多少是有些抵触的。

她自然没有在这些相亲中遇到她中意的人。

可社会对女性在婚恋方面从来都非常严苛。女性的适龄择偶期其实很短,好像就被限死了就在工作后的前几年里,27岁就更是一道门槛,所有人都告诉你,过了这条线,可供你选择的人就越少。你就被打上了“大龄剩女”的标签,整个社会都会逼得你焦虑起来。

当王珏到了28岁的时候,她看到终日为她的人生大事操心不已的父母,特别是一向要强的母亲,不分昼夜不分场合的苦劝她不要再挑剔了,找个差不多的人就好,女人最紧要的是要有一个好归宿,她终于尝试妥协了。

也是这个时候,这个“差不多”先生也出现了。一家大公司的程序员,名校毕业,收入丰厚,家境小康,父母还都是体制内的,快退休了,会有非常可观的退休金。家人更是早早地就给他在市中心买了房子。

在早期的接触中,他对王珏好极了,可那时王珏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会带她去各个环境优雅的餐厅吃饭,会给她买昂贵的礼物,会记得她的生日、喜好甚至生理期,甚至对她的父母也都是殷勤备至。有那么一度,她也以为自己终于邂逅了憧憬已久的爱情。

可是让她困惑的是,他好像非常拒绝和她有亲昵行为,他好像一直在犹豫着什么,迟迟都不肯回应王珏的期待。

她也把这些困惑告诉给父母。母亲告诉她,这说明俊杰这孩子正派,这个年头,这样正经传统的男人到哪里找去,还要她一定要抓紧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李俊杰这样的人,走到哪里还不都是姑娘们争抢的对象,让她务必要把握牢了。

她的父亲却没有这么催她,只说,真要走到那一步,还是要再相处一下,毕竟婚姻大事还是关系女人的终生幸福。

可就在这时,李俊杰向她求婚了,都说男人求婚是对一个女人最高的赞美,那一刻她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被抛到了脑后。

结婚后在生活上他还是很照顾她,至少在别人眼里他算得上模范丈夫,可唯独在和王珏的亲密关系上非常别扭。他说自己比较冷淡,而她之前也没有恋爱经验,虽然觉着哪里不对,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那天看到“朋友”送他回家的那一幕才隐隐意识到问题所在。可那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一直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父母和朋友。她还抱着一点侥幸心里,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都有孩子了。她怀孕后公婆对她好极了,丈夫也比婚前还要细致入微,父母知道她怀孕也很高兴,母亲还表示想搬过来照顾她,可她拒绝了,在终日的忐忑不安里她开始怨恨父母当时的催促。

她怀孕后丈夫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安心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和所有爱妻顾家的模范丈夫一样,她也一度沉溺在这种温馨中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可这样的幻像很快便被打破了。

有天丈夫在洗澡,他的电话响了她便去接,那个男子喝多了酒,他显然不知道接电话的是他妻子,一开口便哭诉衷肠,说他们明明那么刻骨铭心的相爱,为何他就不能再勇敢一些,要抛下他去形婚。

那一晚她没有当面找丈夫对峙,她在网上搜索,这才知道形婚。那些和她一样的妻子,不仅可以帮丈夫成为悠悠众口的挡箭牌,亦可为夫家完成传宗接代的重任,即便这样,在样无爱婚姻里她们仍然面对着冷落、漠视和家庭暴力。更可怕的是,由于丈夫也是艾滋病的高危人群,她们同样面对着疾病的威胁。

在极度的担忧和惊恐中,她在药店买了试纸,阳性的。那一刻她崩溃了,她找丈夫对峙,她疯狂地抓扯撕咬着这个害苦了她的男人,她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害她把她一生都毁掉。丈夫跪倒在地上求她原谅,说他也是顶不住压力才会去结婚,他也以为结婚了就可以像正常男人一样生活,也会爱上妻子……可他现在是爱这样的家庭氛围的,夫妻间并不是需要爱情才能延续的,他也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他真不知道自己染病了,否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结婚的……

她早年看过电影《最爱》,这部讲述艾滋感染者的影片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为男女主角的悲惨境遇数度流泪,可她万万没想到,多年后她居然会变成剧中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结了婚!她对自己的人生也绝望了,她不愿再去产检,甚至没去建档,医院或者疾控做一次确证,她记得去药店买试剂时店员用好奇又明显带着嫌恶的眼光打量她,她想过去做人流,可当医生让她去做术前检查,看到有HIV这一项时她又退缩了。

丈夫安慰她,得了这个病好好吃药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她要赶紧吃药做阻断,这样才能保证孩子不被传染,他们都这样了,余生就互相照应……可越是这样的话越让她憎恨这个害惨了她的人,她不愿再看这个人一眼。丈夫看她情绪太过激烈,也只得搬了出去。

她知道这个病有几年的潜伏期,在发病前可以没任何症状,她想就这样掩耳盗铃的生活,有一天发病瞒不下去了她就选择去死。至于这个胎儿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就任时间一天天过。丈夫告诉她父母可能是孕期激素变化导致她情绪失控,两个多月前,父母强行把她接了回去。她拒绝丈夫一切形式的联系,甚至听到丈夫的名字都会歇斯底里。刚好那时学校也放暑假了,整整两个月里,她把自己困在卧室里,除了让父母送食物外,她拒绝他们再以任何理由进屋。直至她病重不支,医院来……

这天上午连排了几台手术,下手术时刚好赶上手术餐送到。夏花一落座,李承乾便端着餐盘凑她对面。今日手术餐特供红烧鳝段,李承乾将夏花餐盘里的鳝段划拉了两段到自己餐盘,边吃着鳝段,边八卦夏花管的病人。

“听说你管的肺炎那个孕妇,她老公一来,她爸就拿着水杯一直砸,后来保安都被招来了。”虽然不是他不是主管医生,但涉及值班时必要的交接,他对患者的病情倒是了解,只是不好去细问各种细节。

“要是你家里有人被同性恋者骗婚了,还被传染了这个病,估计你要灭了对方全家!”

“也是,够惨的。医院。”

“还不是为了孩子的事情。王珏父母表示要求引产,但偏偏这孩子各项指标都还不错,又都快30周了,孩子妈现在才开始抗病毒治疗,谁也不敢保证这孩子不会被传染。我给她丈夫说了这个事情,因为这个也还是需要他表态的。”王珏还没有离婚,如果按照王珏父母的意思做了,没有王珏丈夫的签字,夏花势必会给自己惹很多麻烦。

“嗨,这个也轮不到你头痛,这本来就是双方家庭的矛盾,就算是两边都来找你,一边强势要引产,一边又坚决要生,你也得把这个矛盾还给他们家里人才是,决不能让这个问题上升至医患矛盾。”

看到自己餐盘里的鳝段又被捞走一块,夏花拍了下他的筷子,“差不多就行了,就那么几块。”

“她老公找过我,他同意岳父母的做法。”

“这到怪了,”吃的急,鳝段还有些烫嘴,李承乾口吃有些含混地说到,“他这样欺骗对方结婚,不就是想找个老实姑娘传宗接代,同时也堵住悠悠众口嘛,毕竟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群体还是很不友好。我对性少数人群无感,毕竟感情和喜好这种东西还是要由着自己的本心。不过,”一向不拘小节的李承乾此刻也一脸鄙夷,“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世俗的眼光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活得正常一点,就去骗婚,又把另外一个人再拉入悲剧。感情这些被‘同妻’的人,都挖了他们家祖坟哪!更过分的是,喜欢同性也没什么,可乱交就不对了,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还要拉人结婚生子,那就是罪上加罪!”

李承乾越说越是愤慨,夏花急忙护住自己的餐盘,深怕对方唾沫星子喷到饭菜里。

“所有骗婚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李俊杰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病的,总算是还没有十恶不赦到为了要孩子,故意把病传染给妻子。”

“那怎么他老婆还先发病了?”这点倒是出乎李承乾的意料。

“每个人的无症状潜伏期不太一样吧,而且女性在妊娠期免疫功能也要受到抑制,比她老公先发病,也没什么稀奇啊。”夏花不以为然。

即便做了好几年的产科医生,李承乾此刻还是忍不住感慨:女人不易。扒完了餐盘里最后一点食物,李承乾搁下筷子,一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也变得深沉起来,“这样的事情多听点,真的是气的人饭都吃不下。说真的,强烈建议同性婚姻在国内早点合法化,这样的悲剧说不定也能少很多。”

那张引产同意书上,夫妻双方先后都签好了字,这个胎儿的命运走向已成定局。

“想好了吗?”开始操作前,夏花最后一次问当事人。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因为疾病原因,她比正常孕妇消瘦很多,腹部查体进行的很顺,不需要超声定位,夏花隔着她菲薄的肚皮,就可以准确的扪及胎儿的头部和四肢,再跟着触诊,便探到了羊水池。

她很快便定好了位,从那里进针,可以将药物都注射到羊膜腔内。这种药物会引起无菌性炎症,引发宫缩把胎儿排出来。为了避免出现引产出活胎的情况,她还准备了氯化钾,只要往孩子心脏上注射一点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定了点之后,她带上了手套,她想到在急诊科初见王珏的情景,便冲王珏笑了笑,“带这个是因为接下来需要无菌操作。”王珏也跟着牵了下嘴角。

已经消了毒铺了洞巾,助手也已经把药吸好,一切准备就绪。

她的皮下脂肪菲薄,进针也会很容易。这种穿刺针头比较粗,针芯也很很长。疼痛袭来,王珏的双手紧紧抓着床沿,可还是忍着没叫出声来。

进针成功,夏花通知助手,准备从针头推药。

可就在这个关口,不知是因为疼痛刺激,还是这个胎儿也感觉到自己即将遭受大难,忽然挣扎起来,隔着肚皮,可以清楚的看到明显的胎动。

助手是大五的实习生,刚下临床不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有些无措。

夏花也停了手,她隐约感觉到事情或有转机。

果不其然,王珏伸手挡住了她,“夏医生,我不做了,这个孩子我留着。”

“想好了?”夏花再次追问。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将针头退出了王珏的羊膜腔。

眼泪再度从王珏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滚落,“这孩子太可怜了,也太无辜了,我恨他爸爸,恨他爷爷奶奶,甚至也恨他外婆。可他在我肚子里待了都快八个月了,我感觉到这孩子在向我求救呢。”

她掀掉了覆盖在自己肚皮上的无菌单,挣扎着从检查床上爬起来,屈曲着双腿,用手抱着自己的肚子,把头埋进双膝,哭出声来,“宝宝,妈妈让你受苦了……”

王珏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开始小声呜咽,再到后面失声痛哭,而且有了没完没了的架势,好像天地间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让她尽数遇了去。

一旁的实习生一会看看孕妇,一会看看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知接下去该做点什么。夏花也没有要安慰的意思,任由对方放声大哭,她这些日子憋屈的太久了,很需要一个释放的空间。只是怕她这样情绪激动,又哭个不停,容易缺氧,甚至可能出现呼吸性碱中毒,夏花便让护士拿了吸氧设备来给她挂上,反正母子都需要。

鉴于王珏腹中的胎儿目前没什么特殊情况,她又表示要积极留下这个孩子,夏花建议她转到感染科做后续治疗,并开始抗病毒治疗,毕竟开始得时间越早,胎儿可能就更安全。可一家人商议后决定直接出院,日后去感染科门诊拿药,已经开学了,她不想因为这个耽搁工作,医院看她猜到什么。

王珏不是夏花在现实生活里遇到的第一个同妻。她的小婶也是同妻一员。她上大一时便在堂姐那里听说了,那年小叔到天城市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医院检查身体,因为在寒假里,堂姐和小婶也一块去了。奶奶检查没啥毛病,小叔便带三人去了购物中心而他以要开会为由离开了,他约好六点在这碰头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可这天小婶感冒了,三个人便提前回了宾馆,可就是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傻了。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迅速闪进卫生间里……

小叔的取向被曝光后,他反而大方了很多,天城市有不少这样的场所,而小叔再去时也不再遮遮掩掩。小婶哭闹一场后便没人再提这一茬。这么多年过来了,在绝大部分的公众场合,夫妻二人还是伉俪情深的模样。夏花也纳闷为何小婶当初不肯离婚,是因为当年小学教师的身份不足以让她过上更为富足的生活,还是舍不得“副院长夫人”的荣光和头衔,又或是还是想给堂妹留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这么多年了,小叔和小婶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始终是“琴瑟相和”的。

两个多月后,王珏的预产期到了,她又住进了科室待产。国家对感染了这类传染病的患者一直采取四免一关怀策略,这些患者长期吃的抗病毒药物都是免费的,但这些是保证常规的治疗,更好的选项还得自费。王珏上次住院的时候便自费选择了一种静脉输入的快速降病毒的药物,也就两个多月的功夫,这次再复查,她体内的病毒量已经被控制在一个偏低的水平了。她肺部的病变也早已控制住,这次入院的一般情况都很不错,也没有了先前那样颓唐绝望的神色。

这次入院,王珏的丈夫和双方的父母都来了,夏花看到王珏入院信息那一栏里,婚姻状态显示仍是已婚,而不是离异。一时间,她有些五味杂陈。她以为王珏会离婚,知道她的婚姻仍然续存,夏花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难过。

综合考量后,科室还是给王珏做了剖腹产,这不是夏花第一次参与艾滋患者的手术,全程做好了防护,倒也没觉着紧张。孩子顺利取出后,新生儿科第一时间给新生儿做了抽血检测以及病毒阻断。是个漂亮的女婴,快检的结果提示HIV抗体阴性,一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女婴一般情况不错,在母体中遭逢大难,又在孕期用过不少药物,可一系列评估下来情况倒也不错。

在产科工作的这些时日里,夏花感慨有些胎儿怎么保都留不住,有些胎儿无论孕期母体环境多险恶也都能勇敢生存。每次去查房时,这一家人虽然处着别扭,但看上去也是“正常”的一家三口。

夏花无奈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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