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至春季，万物复苏，生命争芳。伟的坟头却是一片枯黄。不知道偷偷来了多少次，手抓一把黄土，我总是无法抑制狂涌的眼泪。想叫声伟，未出一字早已泣不成声。
伟，我说过，此生我不辜负你，永随你身。相信我，一定能做到。我已经决定了，带那个女人一起奔你而去。我知道你会恨我，即使我不带她，你也会恨我。因为你一直都是恨我的。
可是，如果不让你恨我，我还有什么办法让你记得我？
02
我家境不好。
父母在我17岁那年离婚。
他俩天天打架，院子里鸡飞狗跳，屋子里勺碟飞舞，桌椅横斜。更让人难以容忍的就是不绝入耳的哭叫声。夹杂着女人被打时，由哭泣忍不住转化高低起伏的尖叫声。
小时候每每碰到他们要开战，我躲在角落里惊恐不已，全身瑟瑟发抖，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感觉天要塌了。没有眼泪，被恐惧挟制了。
后来，我就学会了逃。我像狗一样，学会了使用灵敏的嗅觉来分辨他们的大战何时开始。
一旦察觉有迹象，我就飞奔出去。等我回来的时候，一片狼藉正凄惶的盯着我，仿佛在乞求我不要再摧残它们的身体，它们的残缺似乎满足了我内心的缺失。
我不觉得心有多痛了。
我冷静的收拾着它们。顺便看一眼不停哭泣的母亲，和蹲在门外抽闷烟的父亲。
这样的日子，在我那个年纪，一直认为是没有尽头的。
03
上学是我对于家庭的解脱。但是也不顺，我上课经常走神瞌睡。他们一干仗，我就无法安静睡觉。白天一瞌睡一走神，就给老师留下了坏印象。
她认为我是坏孩子，尽管有时候，她很欣赏我的学习成绩。但是我学习再有灵性，也抵不过晚上睡不好白天精力不集中。很快，我的成绩下滑的厉害，老师就把我放弃了。
我彻底失去了学习的兴趣，开始逃学，撒谎，甚至跟一帮社会上的小混混喝酒抽烟。
有一次喝酒喝过了头，跟其中的一个动作稍暧昧了些，被另一个喜欢我的小男生发现，把那个男孩子一顿爆打，结果被人报警，一起进了派出所。
审问，笔录，搞的筋疲力尽。
我恨死了这两个男生，他们害的我把父母叫了来，然后好不容易回到家，母亲一顿狂飙，父亲一顿拳脚相加。再然后，他俩你怨我，我怨你，指责谁都没管好孩子，结果，俩人又打了起来。
这次我哭了，哭的歇斯底里。
父亲收起拳头，母亲在地上坐正。仿佛发现新大陆了般，才刚刚意识到，在他们干仗正欢的时候，还有一个我存在。
我影响了他们干仗，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性欲，被迫中断，俩人都很沮丧。但是，没有一个人感激我。也没仇恨我。此刻，我觉得我是一个累赘。
我想彻底逃离这个家。
04
离开家门，我无处可去，又跟一帮小混混走到了一起。
我彻底逃离了家和学校。这一年，我刚满14岁。
母亲竟然破天荒怀孕了，父亲寻遍我们那个小城，找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你有弟弟了，快跟我回家。”
好像我刚刚出来玩一样，好像天刚刚黑，倦鸟需要回巢一样。
我是被他拉着走的。
我失学是因为，我不是学习的料，这样也减少的家庭的支出。所以，我不上学他俩都乐意。
现在有了二胎，家里正需要帮手，我理所当然，成了家里最勤劳的小蜜蜂。
说实话，有了这个二胎，我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家庭生活。一度让我认为，我们的这个家终于正常了。
幸福的感觉，有时候就是家的安宁。
父亲带母亲偷偷查过胎，是男胎。家里有了继承人，父亲的脾气从北极转到非洲，从爆冷到爆热。母亲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这份幸福是用我的劳动换来的，并且付出失去学业的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二胎呱呱落地，曾把家庭的喜悦带到顶峰。后来又急转而下，因为钱。儿子富养，不能让他吃苦，可是父亲再急，也挣不来。挣不来就恼火。偏偏那个妻子除了会生孩子会唠叨，啥也不会。俩人争着争着又动起了手。
这次，我不害怕，也不觉得孤独了，因为这个小男婴。
我甚至感谢他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我家。
05
很不幸，弟弟是个脑瘫。不脑瘫才怪。父亲喝酒抽烟，母亲天天像被侵略的豹子。
终于导致了他俩的离婚。
父亲求子心切，不管什么条件，只要儿子。
于是，母亲把我带走了。
我跟着母亲，像一个怨妇后面带着一个要饭的。走到大街上，迎来不少回头率。母亲以为我丢她脸了，说啥都要丢掉我。
她说，女人出嫁不能带拖油瓶。等她找个好人家，再带我。
我被抛弃在清冷的大街上。我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没有追上去的欲望。
但是转过头来，抱头蹲着大哭。
伟下班路过，恰巧是加班。他看到我抱膝在大马路牙子上哭，就走过来看看。
“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他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我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亲切和眼睛的柔和，一下子掠取了我的心。
我断断续续给他说了经过。
听完，他叹口气，问：“你还有能去的地方吗？这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哭是极不安全的。”
我摇摇头。
06
他把我带到了宾馆。
他只是在前台订好房间，嘱咐宾馆前台，照顾一下我的安危，就离开了。临走前，他承诺我，明天一早来。
这一晚，我睡的特别安稳。
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男人好像是我的吉星。
天刚蒙蒙亮，敲门声就把我惊醒了。我迷迷糊糊披衣下床。打开后看到他。他手里拎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一杯粥。
“把你吵醒了。”他把包子放在桌子上。
我跳到床上，拿被子包住自己。摇摇头。
“我因为要早去上班，就早点过来给你带点早餐。你身上……没钱吧。”他说。
我点点头。
“你今天想吃什么就自己买点吧，晚上我再过来。”他往桌上放了50块钱。转身走了。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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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宾馆睡了一天。
他看到桌子上丝毫未动的包子，和那张50元的纸币，惊愕极了。
“我不饿，就是缺觉。”我笑笑，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长吁了一口气。
“走，我带你吃好吃的，想吃什么尽管提。”他也笑着说。
我答应着迅速起身。
他想躲避，我早已把衣服换穿了。没有避讳他。只是背对着他。
我觉得这个男人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我像只猫一样，敢在他面前四仰八叉的睡觉。
他的脸色有些微的红，也许燥热了。
我把脸扭到一边，不禁偷偷笑了。
这顿饭基本把我曾经想吃的都吃到了，当然吃不完，带了一大包回来。
我知道了他叫伟。
伟笑着说他不用再担心留下的食物丝毫未动了。而且他也为自己收留了一只流浪猫而开心。他认为这是做善事。
这个晚上，他呆到十点半才离开。
我跟他谈了很多。全是我说，他听。我把自己记忆的细枝末节全掏了个尽。
最后，他把我揽到胸前，悄悄的说：“以后不会再受苦了，我帮你。”
说完，和昨晚一样，他转身走了。
剩下的我，有些落寞。
白天睡的太足，精神头旺盛，12点开始，我又扮演了吃货。
08
伟的一个同学在某工厂做高管。他把我安排到了那里。做了名工人。这一做就是十年之久。
当然，我跟伟每天见面，他总是抽出时间跟我见上一面，陪我吃个饭，或者送我个小礼物，或者，同我一起走走。
我的生命越来越紧的与他相联。一天没有他消息都难熬。
他喜欢我粘着他。我的心和人仿佛都有了着落，挂在他身上掉不下来。
在我18岁生日那天，我过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第一个有礼物的生日。同样，那个晚上，我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了他。
他比我大十岁。儿子一岁。
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除了婚姻，他愿意把一切都给我。
我很心满意足的答应了。
年轻的我，要自由，也要爱和温暖。我一度认为，有这些就很幸福了，我会满足。
伟跟我相处一直很愉快。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打发一个人的时间，所以，日子过的平静充满阳光。
当然，如果按十年来算，我们也会吵吵闹闹，但是，我不是他老婆，所以我不会无所顾忌的吵，我怕把他吵跑了。
09
伟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他承诺的基本全兑现了。
他送了一套房，一辆车，还有一些存款。其它温暖细软更不必说。
伟像一颗钉子，深深的钉在我的生命中。
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我想，就像把我抽筋扒皮，我能痛死。
平静的日子记忆少的可怜。但是，正是平静，它才会悄无声息的刻在岁月里。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愿意满足。
什么都不缺了，我的不满足反而膨胀起来。
我有试探伟的意思，看他会不会给我机会。但是，在所有的其它问题上，他粗枝大叶，唯独触及婚姻，他就像跳骚。
我一堵气，答应了同事介绍的一个男人。
伟苦笑。
但他无可奈何。
我在他无可奈何的沉默中，迅速嫁了人。
10
跟伟分开的日子，我并没有痛苦。
我老公也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男人。最起码一年当中，我怀孕，生女儿，他是一个好老公好父亲。
而在我怀孕的时候，伟的老婆也怀了一个女孩。
我满月之后，他突然变了。
他竟然赌博，对我和孩子不管不问。后来我才知道，是婆婆在背后教唆，主要原因嫌弃我生了一个女儿，不是男丁。
不善言辞的他，就拿赌博躲避。
我快气疯了。我告诉他，如果再敢去赌博，我带着孩子走。
他害怕了，跪下哀求我不要离开。我心软答应了。
有一次我无意中经过婆婆窗下，听到一番令我心惊肉跳的话。
婆婆、公公和老公三个人商议，让我再次怀孕，如果还是女孩，就把我驱逐离家。
恨极生狠。我抛下孩子离开了。
我又回到了伟给我买的房子。
由于长久不住人，屋子显得寥落清冷。我顾不上打扫，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11
我边哭边收拾房子。灰尘飘起来，散发出的味道，像我发霉的人生。
我像剥落长期的洁癖，把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收拾了三遍。
天快亮了，我看着窗前的曙光，毫不犹豫的给伟发了短信。
伟来的时候，不但带来了清晨的气息，还气喘。我以为他患了什么气管炎。过后他才说，是激动的。
我跟他此次相逢，像牛郎和织女的一年一会。
伟抱着我久久不愿离去。
我告诉他，我们又恢复如初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用手指头勾了我一下鼻子。
日子不咸不淡，唯有一丝想念，是我的孩子。
每次当我受伤至极，总是伟的胸怀给我如羊水般的柔软安全。
老公在三天后才打电话，我一律拒接。
12
时间飞逝，我有几个月没见孩子了。他不让我见，婆婆也不让。他们同意跟我离婚。
老公不让见孩子，是想拿孩子挟制我。但婆婆是真心想让我彻底离开。
我同意离婚，老公不同意，又拗不过他妈，所以，他又开始赌博。
在伟的协助下，我还是拿到了离婚证。
我解脱了。
我想要婚姻。我深深知道，一个女人的真正幸福，就是家庭。
我想把伟争取过来。
伟当初对我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所以，也不敢贸然行动。
但是心底的渴望，总是难以控制。
后来，我留意了伟的手机。
这么多年以来，伟早对我放松了警惕。他的手机偶尔我也能打开。
于是，我窃取了他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