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山东
我的姐姐
文
赵国春
我家兄弟姊妹五个,弟弟妹妹之间年龄都相差三岁,只有我和姐姐差六岁。因为姐姐和我之间,还有一个我曾经的哥哥,没满周岁就夭折了。姐姐出生于山东邹平市西董乡樊家庄老家。
(年夏天,姊妹几个在黑龙江省嫩江市九三局合影留念)
年秋天,姐姐在兵团五师师直中学初中毕业后,分配到53团(今天的红五月农场)一连,和她一起分配来的同学大概有五六个人。姐姐和同学们虽然都是农场长大的,对农场的农活并不陌生,可在当年农场艰苦的条件下,离开家住集体宿舍,过独立的单身生活,却是一个很困难的事。
尽管姐姐在家时对我们几个管得苛刻些,有时候她把屋地拖完后,怕我和弟弟妹妹们把地踩脏了,都把我们撵到外面去,等地干了才让我们进屋。当时的屋地还不是水泥抹的,基本都是红砖铺的。
可真让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我们突然分开了,我还真的有点受不了,闲暇的时候有点想她了。当时,我好像正在读初一。有一天,下课后我突然接到姐姐的来信,课间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看到姐姐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我仿佛真的看到了姐姐。
姐姐来信的大意是:问候家里都好吗?父母身体都好吗?她来信的目的主要是告诉我:她被分配到连队食堂工作了,冬天在菜窖里用刀削烂白菜。窖里阴冷潮湿,她的关节炎病犯了。听人说用花椒碾碎了糊,结果膝盖处的皮肤被烧破了,疼痛难忍。看到这我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我的心好像也在流泪,我当时觉得姐姐的命好苦啊!姐姐嘱咐我,不要把这些情况告诉父母,本来母亲就常年有病,怕二老为她担心。
姐姐最后嘱咐我,千万要好好学习,别像她一样。还要照顾好父母和弟弟妹妹。
那年我12岁,看了这封信后,我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比原来也懂事了,一下子成了家里的小大人了。学习更用功了,家务活干得比以前更主动了。一连几天,我都忘不掉姐姐在信里说的话,更忘不掉她的嘱托。
我今天在文学创作上取得的成绩,不能说与当年的这封信无关,这就是感恩吧。
后来,父母为了把姐姐的调回来工作,费尽了周折。那年代托人也不用送钱,多数人家都不富裕,基本属于“月光族”,买礼物我家又没有钱。爸爸利用业余时间,用人家洋铁铺干活剩的边角料,做了个装豆油用的椭圆形小桶,加上两小捆我家用土豆换的粉条,让我去爸爸单位一个管人事的刘叔叔家送礼。
开始,我真不愿意去,怕人家嫌东西少。也怕在去的路上遇见同学或者熟人,怕人家见了笑话。在娘的劝说下,想到在连队正在遭罪的姐姐,我还是硬着头皮送去了。
姐姐在连队工作那几年,我父亲没少往人家跑,有时也得去师部军务科找。
后来,姐姐真的调回师部工作了。她刚回来时,在师部机关食堂当服务员。工作虽然很辛苦,可是每天都能回到家里。虽然也是住在集体宿舍,可条件比生产连队好多了,她的同事多数都是城市下乡的知青。她在这里工作的几年,认识了哈尔滨市下乡的一位知青,后来成为我的姐夫。
姐姐和姐夫结婚后不久,姐姐又调到了九三管理局机关幼儿园。当上了幼儿教师,又是事业单位,尽管看孩子责任也挺大,可每天工作还是很愉快。又养育了一双儿女,让人家很是羡慕,小日子过的也很滋润。
姐夫当时是黑龙江垦区仅有的几个二级厨师之一,后来被农垦总局商业局调到了位于佳木斯市的农垦商业招待所,姐姐也调到了农垦商场。一时间好多知青们都很羡慕姐姐姐夫,好多知青返城都是没有了工龄,他们却是调转回城的。虽然没有直接回到哈尔滨,也算是“曲线返城”,在我们兄弟姊妹眼里姐姐命好。
(年10月25日,姊妹几个在济南大明湖留影)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也因为工作需要从九三管理局被上级调到农垦总局党委宣传部工作,来到了佳木斯市。单位离姐姐家很近,后来我们租的房子离她家也很近,有时间我们两家还可以聚一聚。姐姐除了每月有奖金外,单位还经常分一些本单位卖的副食品。有时候我看到姐姐下班后,自行车上驮着副食品羡慕不已。
就在农垦总局从佳木斯往哈尔滨搬的那一年,元旦假期我们全家三口到宝泉岭管理局走亲戚。那天在亲戚家,我突然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听姐姐说她们要搬家了,当时他们的单位也破产了,房子也卖了。回来后,我到她家去才知道她的心思,是怕总局大批人员搬离佳木斯后,房子不好卖。结果40多平方米的房子,才卖了3万元。当时,我真的有些不理解,为啥不和我商量一下。外甥的户口已经在哈尔滨了,他爷爷家也把动迁房落到他的名下了。
姐姐命运的转机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不顺利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因为搬家时把煤气炉具颠漏气了,到了哈尔滨和姐夫就煤气中毒了。出院后不久,又花几万块钱兑了一个小饭店。开始蒸包子,后来也有炒菜。饭店位置不太好,家上也不会经营,最后实在开不下去了,又赔钱兑给了别人。据说,把佳木斯卖房子的钱基本都赔上了。
我们兄妹几个光替她家着急,也还是帮不上忙。饭店兑出去后,姐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给农垦的一个单位小区当保安。小区不大,很多住户都认识姐夫,家里有个通下水道、安个灯泡的活,都愿意找他。
好景不长,有一年冬天早上姐夫扫雪,突然感觉手脚不好使,邻医院,一检查是脑梗塞,医院。事情过后我们猜测,姐夫的病可能和喝酒有关系。往外兑饭店的时候,店里有一瓶人家店里泡的酒。能装20斤酒的大瓶子里,有半瓶子酒,里面泡的人参鹿茸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据中医大夫讲泡酒说道很多,不能啥到往一起泡,有些东西是相克的。姐夫怕这些酒糟蹋了,就每天喝上点,后来这些酒基本都喝完了。
那次出院后,姐夫的身体恢复的还算可以,多少也留下点后遗症。家里的日子都安稳了,又该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我的外甥从30到40多岁那十多年里,家里人几乎都给他找过女方朋友,阴差阳错就是没有合适。我们也替他着急,可最着急的还是姐姐姐夫,看到同学的孙子都上小学又上大学,自己的孙子还没有影呢。外甥过了40岁以后,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女同学,结婚生子了。
我想这回姐姐姐夫该称心如意了吧,可孙子周岁的时候他们也年届70了。儿媳妇又在外地打工,带孩子的任务只能落在他们老两口身上了。
虽然说累并痛快着,可毕竟是这把子年龄了。我有时候替他们高兴,晚年看到自己的大孙子了。有时也同情他们。
人的一生说不上要遇到多少和坎,哪个坎都是对人们的考验。及格不及格,都得积极面对,因为“考”你没商量。
人无论如何也挣不过命,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顺其自然吧。
作者简介
赵国春,山东邹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年开始先后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文化报》《文艺报》《作家文摘》《读者》《散文百家》等多家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作品多篇。有多篇作品先后入选全国70多部文集。著有《赵国春文集》等21部。曾荣获冰心散文奖和中国传记文学奖。传略收入《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东北文学60年》等书。曾出席第八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代表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