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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的前身,名为蒙舍诏。
蒙舍诏的来历久远,它的前身,则是当时的哀牢王族的一支。
哀牢王国早已消失在历史的云烟中,甚至记载很少,具体说来,大概以今天大理、楚雄、保山一带为活动中心。其最为兴盛的时代,地盘很大,“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四千六百里”。到了后汉初年,哀牢王国力量更大,雄踞西南,独霸一方,一时无两,竟然号角一声,组织大*,万马奔腾,去攻打已经依附于汉朝的一个名叫鹿茤的部落联盟。
这,是一种对大汉的公然挑衅。
鹿茤,当时也是个部落联盟,由六个部落组成,力量比哀牢小得多。哀牢王贤栗呵呵大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之打败。可是,自己在回*的路上,“震雷疾雨,南风飘起,水为逆流,翻涌二百余里,箄船沉没,哀牢之众,溺死数千人”,哀牢人突遇南风,江水逆流,激浪澎湃,哀牢*的木筏,在江水冲击中豆渣一般散开,士兵们一个个咕嘟嘟地落水,损失很厉害,达几千人之多。
须知,哀牢王国当时出*时,才一万人,江水一下灭掉他几乎一半人马。
古人科学不发达,因此就很迷信。哀牢王贤栗一见此情,浑身发抖,心说,天朝皇帝一定是得到了上天保佑,冒犯不得的,不然怎会如此?
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更坐实了他的想法。鹿茤六王,在再一次战斗中,一个也没逃脱,竟然全被哀牢*给活捉,最终被处死,埋掉。谁知当晚闪电流窜,雷神隆隆,大雨哗啦啦地落下来。有一群老虎在雷雨里呼啸而来,将六王的尸体翻出,吃掉。
贤栗这下吓得够呛,慌忙聚集手下人开会,议论道:“我曹入边塞,自古有之,今攻鹿茤,辄被天诛,中国其有圣帝乎?天祐助之,何其明也!”我们攻打汉朝的附属鹿茤,大概汉朝皇帝有天助吧,现在可是闹下麻烦了,咋办啊?
大家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一阵子,讨论结果,一致认为,归附“天祐助之”的大汉,避免自己遭受无妄之灾。于是,在公元51年,也就是建武二十七年,“贤栗等遂率种人户二千七百七十,口万七千六百五十九,诣越巂太守郑鸿降,求内属”,一代开国君主刘秀没有找他麻烦,点着头答应了。
光武帝死去,刘庄继位,是为汉明帝。此时,后汉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已达顶峰,歌笑在野,乐声阵阵。哀牢王柳貌一心向汉,派出自己的儿子,“率种人内属,其称王者七十七人,户五万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一十一;西南去洛阳七千里,显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
贤栗和柳貌,都是哀牢王。
而且,他们下属都还有王,还很多,柳貌手下的王就有七十七人之多。
由此可见,哀牢国当时很可能并非国家,而是一个很大的部落联盟的名称。贤栗是部落联盟中的一个首领,归汉时,带着很多部落。柳貌也是的,归汉的时候,带领着更多的部落。
归附后的哀牢国,属于永昌郡。
朝廷当时和哀牢王关系一直处理得很好,尤其朝廷派来的永昌太守,名郑纯的,是一个干吏,能够根据地方情况,进行恰到好处地治理,“为*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献土珍,颂德美”,他和这儿的人坐下来,一起商定税收,规定“邑豪岁输布贯头衣二领,盐一斛,以为常赋”。这点赋税,对于当地的人而言,轻若一毛,很容易办到。因此,当时这儿“夷俗安之”,一片歌舞升平,一片笑声飞扬。
可惜的是,十年之后,这样的一个干吏积劳成疾,死了。
新任太守来了,显然不称职,将事情处理得很糟糕。
新任的哀牢王类牢很不满,就想独立出去,回归到过去的权利地位上去。于是,一场大战爆发,类牢率领*队,拎着刀子吼叫着,“遂杀守令而反叛,攻巂唐城”。接着,他们又乘胜攻打博南县,沿路刀光剑影,兵锋甚锐。东汉的章帝得到消息,急忙派出九千人的大*,风驰电掣地赶到这儿,联合当地的百姓,大败类牢,并斩杀了他。
哀牢王族担心朝廷秋后算账,于是开始打点行礼,纷纷迁移。
其中一支,以一个名叫舍龙的为首领,迁移到了邪龙,也就是今天的巍山一带,在这儿定居下来,开荒垦野,放牧耕织。由于这儿“地沃美,宜五谷、蚕桑”,再加以“出铜、铁、铅、锡、金、银、光珠、虎魄、水精、琉璃、轲虫、蚌珠、孔雀、翡翠、犀、象、猩猩、貊兽”等物产,因此,随着时间的发展,人口越来越多,逐渐人烟密集,万物阜盛起来,一个新的部落联盟就慢慢形成了。
这个部落联盟,取名蒙舍。
这,就是南诏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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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蒙舍,在那片大地上,和其它各个部族间,展开了一场场兼并战争,烽烟弥漫,刀光闪闪。可惜,由于东汉后期,朝廷自身也处于一片夕阳晚照中,自顾不暇,更遑论这片化外之地了。因此,蒙舍的发展进程究竟如何,其中经历了哪些跌宕传奇,史书缺乏记载,现在也知之甚少。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国时期。
这时,中原大地上,经过一番抵死拼杀,相互兼并,最后留下三大巨头,鼎足三分,建立三个国家。曹操掌控着中原,孙权占据了江南。刘备无处可去,在诸葛亮的指引下,于是马蹄嗒嗒,一路跑到了蜀地,建立蜀国。蒙舍诏,还有其它西南各部落,于是一股脑儿都被划入到了蜀国的掌控范围,这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南中四郡。
当时,对于此地的管理,蜀国仍然沿用过去的老法,就是朝廷派员,和当地酋长一块儿治理地方。
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好的,双方一片和谐,一片欢笑。
可是,到了公元年,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也就是夷陵大战。刘备带着大*,雄赳赳地南下,准备一举灭掉孙权,扩大地盘。结果,理想虽丰满,现实却骨感,一代雄主刘备,被东吴*队大败于猇亭,“将*冯习、张南等皆没。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
第二年,也就是年,他气得病死在白帝城。
同年,刘禅在成都继位。南中四郡首领一听,那个很能打仗的刘玄德死了,他的儿子登基,听说很年轻,也很平庸,我们干嘛要听他的?于是,大家就发动了一场兵变,“建兴元年夏,臧柯太守朱褒拥郡反。先是,益州郡有大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巂夷王高定亦背叛”。
这在蜀国后心插了一刀,让蜀国君臣很是惊慌,也破坏了孔明的战略方阵。
诸葛孔明的战略目标,从出茅庐那天起,就一直没有改变,就是“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以向宛、洛,将*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现在,背后火起,必须灭掉,不然,整个计划全部落空,甚至国家不保。
于是,在稳定内部后,诸葛亮就带着大*,“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了。
诸葛亮的南中之战,重在收心,不在扬兵。
其具体表现,首先在收降孟获。在战场上,诸葛孔明的*队七次抓住孟获,七次将他放走。最后一次,当诸葛亮再次准备放走孟获的时候,连孟获都感到不好意思了,于是道:“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诸葛亮笑笑,目的达到,继续率领大*,一路旗帜招展,“遂之滇池”。
此时,洱海一带就只有六诏了。史书记载,“其先渠帅有六,自号‘六诏’,曰蒙秀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兵埒,不能相君,蜀诸葛亮讨定之”,六诏力量旗鼓相当,谁也不服谁。孔明采用各个击破的办法,收复了他们。
面对已经平定的南中四郡,诸葛亮的另一个办法,就是大力团结当地的酋长,以之为当地首领,也就是史书所说,“皆即其渠率而用之”。
诸葛亮这样做,是有自己的深意,用他的话说:“若留外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如果留兵在南中四郡,道路难行,粮饷不继。而且,会引起南中各族酋长的疑虑,让他们内心难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当地酋长统治当地。
六诏的酋长,毫无疑问也都被一一封王。
另一个和南诏后来兴起有着极大关系的部落,此时也进入诸葛亮的视野,这就是白子国。
白子国的历史,更为久远,久远到了木片竹简时代的战国。
在楚顷襄王时代,顷襄王也想有一番做为,想扩大疆土,称雄称霸,他抬起头,朝中原望去,发现那里已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了。于是,他就派出一个叫庄峤的将*,带着大*,一路向云南进发,“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峤至以兵威略定滇地属楚”。这次出征很顺利,庄峤完满地完成任务,十分高兴,写好捷报,派出使者,准备回报楚王的时候,瞠目结舌地发现,就在他于滇地一路凯歌飞旋的时候,楚国在蜀地的战事,竟然败得一塌糊涂。秦王派出的将*司马错,轻而易举地打败楚*,将蜀地占领。
凯旋将*,无路凯旋,于是,庄峤不得不在滇地称王,占据一方。
他的滇王之位,代代相传,有好的,也有昏庸的。其中有一个名叫常羌的王,出奇地荒唐,“好佛,国势不振。法令不行”,大家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推举了一个名叫仁果的人为王,建都在白崖,和滇王双峰对峙,不相上下。到了汉朝,诸国归汉成为潮流,仁果也跟着归附汉朝。汉朝皇帝为了嘉奖他,将他的国家封为白子国,他也就是白子国王。
诸葛亮南征,来到这儿,白子国的国王已延续了十五代,名叫龙佑那。“汉诸葛武侯南征,次白崖,以佑那为酋长,赐姓张氏,仍统其民,号建宁国”,白子国于是更名建宁国。
这些国家,不分高下,在西南一角的历史深处存在着,如隔绝了空气一般,给窖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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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孔明处理完这儿的乱局,打马回到成都,最后死在五丈原。此后,三国归于晋朝。时间不长,战乱又起,鼙鼓再生,中原又一次陷入了五胡乱华中。接着,又是南北朝对立,虎视眈眈,隔江而望。在长达几百年的岁月里,中原一带战火从未停下,烽烟日日升起,到处是一片刀光剑影,到处是一片鼓角争鸣。
六诏和建宁国,此时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如消失了一般。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唐,到了一个朝代的盛世。六诏和建宁国,再次出现在中原史官的眼睛里,也出现在他们的史笔下。
长达几百年,对于六诏而言,一切仿佛还停留在诸葛武侯出征的时候,大家各守其土,各耕其地,各牧其野。至于建宁国,仍每年一度,在祭祀的时候,要组织百姓,跪拜祭奠当年诸葛武侯临行时,在这儿铸造的一根记叙南征的大铁柱,丝毫没有怠慢。
不变的是山河传说,变了的是人事。
此时,蒙舍诏的继承人,成了细奴逻。
此时,建宁国的国王,已经成了张乐进求。
云南一代的平衡格局,也慢慢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民间开始谣传,细奴逻有天命,是上天派来的,专门来统治这片土地的王者,谁也不能对抗,否则,一定会遭受灾殃的。
而且,他的天命,是有事例为证的。
据说,有一天,细奴逻和他的儿子在巍山耕地,没有回家,他的老婆和姑姑于是去送饭,送到半路上,遇见一个僧人,“美髯,冠赤莲冠,披袈裟”,拿着一个钵盂向细奴逻老婆乞食,他老婆和姑姑非常心善,就将食物给了僧人,想,她们还得回去做饭,还得送饭。于是,她们回去做饭再送,再次遇见这个僧人,仍向她们化斋。她们再次将食物送给他,再次回家做,再次送去,再次路逢这个僧人。这次,僧人不再乞食了,只见他“坐盘石上,前有靑牛,左白象,右白马,上覆云气。云中二童子,一执铁杖于左,一执方金镜于右”。她们见了,知道是神仙,忙着磕头。老和尚问她们希望得到什么,两人都傻傻地互相望着,一时想不出想得到什么。老和尚说,自己将保佑细奴逻家“奕叶相承”。
细奴逻老婆觉得很奇特,就传话给细奴逻:“此有梵僧,奇形异服,乞食数遍,未恻圣贤。今现灵异,并与授记;如今在此。”细奴逻得到消息,急忙赶去,“则但见一人持钵,坐五色云中,而盘石上惟余衣痕及牛象马之迹耳”。
这则故事,见诸史书,煞有其事,可又漏洞百出。细奴逻耕田,他老婆送饭,说明他们是平凡百姓,那么,老和尚的“奕叶相承”,意即代代相传,倒还说得过去。可是,细奴逻一家喜不自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难道说,他很担心自己后代会做叫花子,再难继承他们的耕作生活了吗?对于雄心万丈的细奴逻来说,显然不是的。他此时,一定已经成为了部落之主了,他希望的代代传承,是他的地位。
这段文字,是明代的状元公杨慎在他的《增订南诏野史》中记叙的。他的文字里,很多是采集民间传闻,时代久远,很多事情,已经逐渐变样,他也就姑妄听之,姑妄记之吧。
这事,慢慢地就传入了建宁王张乐进求的耳朵里,张乐进求感到非常奇特。
更让他感到奇特的,是另一件事。
原来,诸葛亮当年立的那根大铁柱,几百年来,经过风吹雨洒,岁月打磨,铁柱上的字迹已经漫灭模糊了。张乐进求决定,重铸大铁柱。于是,工匠就开始忙碌起来,不长时间,一根大铁柱就铸造成功了。铁柱铸造好,在祭祀聚会的日子,张乐进求再次带着大家对着铁柱叩头下拜,进行祭祀。这时,出现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铁柱顶上,本来铸造的有金镂鸟,“忽能飞,集奴逻左肩,相诫勿动,八日乃去”,铁鸟能飞,本来就够惊世骇俗的。现在,着铁鸟竟然落在细奴逻的肩膀上,八天不飞不动,更是让人矫舌难下。这事,后来也被记载下来道:“初三赕白大首领将*张乐尽求并兴宗王等九人,共祭天于铁柱侧。主鸟从铁柱上飞憩兴宗王之臂上焉。张乐尽求自此已后,益加惊讶。兴宗王乃忆,此吾家之主鸟也,始自忻悦。”只是,这里记载的主角变了,成了细奴逻的儿子兴宗王罗盛炎。
当然,奇异之事,远不止此。
历史上还记载道:“又有一犬,白首黑身,号为陇犬。生于奇王之家也。瑞花两树,生于舍隅,四时常发,俗云橙花。其二鸟每栖息此树焉。”有奇异的狗,生在细奴逻家,有橙花两棵,生在他家粉墙旁,四季云霞一片,上面,还有美丽的鸟儿,叽叽喳喳,鸣叫如珠,流洒一地。
大家一直认为,细奴逻一定是上天赐给大家的君主。
张乐进求更是惊异万分,联系到前面老僧的传说,更认定细奴逻以后会大有作为,于是,“进求遂妻以女,举国逊之”,张乐进求不但把女儿嫁给了细奴逻,还把国家让给了他。
这年是贞观23年,即公元年,此时细奴逻三十二岁。
坐上王位后,“奴罗自称奇嘉王,建号大蒙国,又称南诏”。
于是,白子国灭亡。白子国建立于公元前年,亡于公元年,长达七百多年,在历史上,属于时间很长的一个国家了。
史书的记载,总有点语焉不详。既然是张乐进求将王位禅让给细奴逻,细奴逻就应该沿用他过去的国号,为什么接过权杖后,就迫不及待地更改了国号,让老岳丈的国家,消失在历史的云烟中,丝毫不给泰山一点脸面呢。
历史的本来面目,很可能不是书上记载的那样,而是细奴逻所在的部族,此时力量已经很是强大,强大到张乐进求必须低头哈腰地讨好对方才行,甚至不得已,将自己的女儿也双手奉上。最后,面对日益强大的细奴逻,张乐进求已经没有对方再感兴趣的东西可送了,无奈,唯有一法,就是将国家送上。
白子国很可能是被细奴逻吞并了,而不是禅让了。否则,细奴逻不会那样不给老丈人面子,上位之后,就将他的国号给抹了。
而且,当时历史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就是天可汗李世民驾崩了。这,更坐实了白子国可能是细奴逻灭掉的。因为,天可汗在的时候,没谁敢于轻举妄动,即使是西南一隅的细奴逻也不敢有所行动。天可汗死去,大唐高宗登基,正在忙于整理内部,那么,灭掉白子国,正是其时,所以,细奴逻趁势而动,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细奴逻兼并了建宁国,一时,让自己国力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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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奴逻兼并建宁国后,并没有满足自己的胃口,而是继续积攒力量,制定目标,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为自己百年后到来的国家,在一点一点地进行着奠基工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南诏的建立,是细奴逻打下的基础,是细奴逻积攒了足够的资本。
细奴逻是一个雄才,在那个时代,在六诏中,毫无疑问,他的眼界要高人一筹,因此,看到的就远一些,谋划得也就远大得多,因而,他也就走得更为扎实,走得更远,建立了更大的功业。
他首先给自己的部落联盟制定了一个最为切实基本的国策,就是始终和唐朝中央*府站在一起,保持着高度的统一,从而成为大唐西南的铁血盟友。
在高宗的时候,大勃弄,也就是今天的祥云一带,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个叫杨承颠的人,不甘心平凡,想成为一诏,于是起兵造反,“私署将帅,寇麻州”。唐高宗一听急了,马上调派人马,盔甲如水,马蹄如鼓,赶往云南,镇压叛乱。领*的将*名叫赵孝祖,气喘吁吁地到了这儿,首先遭遇小勃弄酋长殁盛的抵抗。战斗毫无传奇可言,更无跌宕起伏,殁盛“屯白旗城,率万骑战,败,斩之”。接着,唐*进*大勃弄,杨承颠一看唐*战斗力超强,于是躲在城里,坚守不出,派出人捎信给细奴逻,希望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大概觉得还有翻本的机会,因此,杨承颠很强项,“孝祖招之,不从”。无奈之下,赵孝祖擂响战鼓,申明*令,“麾*进,执承颠。馀屯大者数万、小数千,皆破降之,西南夷遂定”。
这场乱事中,细奴逻脑子很清醒,眼睛很明亮,没有跟着杨承颠行动,更未救助对方。他立场坚定,毫不动摇,紧靠着唐朝。
因此,唐中央*府对他的态度十分欣赏。
在对待吐蕃时,细奴逻也是如此。
唐朝时,从贞观年间,西藏高原上就兴起了一个国家,就是吐蕃。这儿由于地势高寒,百姓和冰天雪地以及恶劣气候抗争,身体素质十分过硬。因此,吐蕃战士策马扬刀,一旦取高屋建瓴之势,冲下青藏高原,就如海啸一般,摧枯拉朽,无人可敌。在太宗时代,由于贞观皇帝和一批文臣武将的和衷共济,大唐国势如日中天。再加上当时吐蕃的松赞干布,也是一代人杰,能够审时度势。因此,两国关系一直都很融洽,甚至出现了文成公主进藏的佳话。可是,到了后来,随着大唐力量一日不如一日,吐蕃则一日日强大起来,双方的关系就走向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到了安史之乱后,吐蕃更是成为大唐最为致命的敌人,数次发动*队,骑着快马,烟尘千里,直逼长安,让唐皇帝苍*出逃,如惊弓之鸟。
双方战事,开始于高宗时代。
吐蕃认为,这个高宗太懦弱了,太没有铁血强悍之气了,不打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快马弯刀和勇士,于是,开始了进攻。
尤其高宗咸亨元年,即年,唐高宗面对吐蕃大举入侵,以及安西四镇全被攻破的情况下,派出名将薛仁贵、阿史那道真等,“师凡十余万,至大非川,为钦陵所拒,王师败绩”,这是唐朝立国以来少有的败绩,十万人马,旗靡辙乱,丢盔弃甲,一时举朝震惊,目瞪口呆,随后一致通过,将薛仁贵和阿史那道真罢黜,让其回家为民,种田耕地。
此后,大唐和吐蕃两国你来我往,烽烟不断,互有胜负。
此时,六诏的战略地位凸显出来,显得非常重要。因为,它们位处吐蕃的另一角,如果一旦和唐朝联合,就可以抚吐蕃之背,让其不敢纵马驰骋,直入中原内部。当然,如果它们不高兴了,转身投靠吐蕃,当了吐蕃的下属,毫无疑问,就会增加吐蕃的力量的。
唐朝中央*府,第一次将目光远远地投向了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上的六诏,除南诏外,其它五诏,此时都在大唐和吐蕃之间摇摆不定,今日向此,明日向彼,没有定准。唯有南诏,始终忠于唐朝中央*府,从未有骑墙行为,而且在大唐处于败绩后,还特意派出使者来到长安,表达忠心。唐高宗在极端受伤中,见此情景,很是高兴,心理上也得到了极大的安抚,赐给细奴逻一领锦袍,以示褒奖。
别看一领锦袍,东西虽小,意义却很大,它等于间接告诉其它五诏,这个南诏,已经成了我们大唐的哥们儿,以后,谁要是无事找南诏的茬,就是和我们大唐过不去,我们大唐是会很不高兴的。这样,南诏就不是领回一件锦袍了,等于领到了《射雕英雄传》里*蓉身上的软猬甲,将自己保护起来。
细奴逻的这条归附大唐的国策,他的后代都能很好地执行。
细奴逻的儿子罗盛炎,不但执行着这条国策,且将之发扬光大。在继承王位的第二年,罗盛炎就打点行装,准备跋山涉水去长安拜见皇帝。临行前,他的妻子已经怀孕,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他知道后,高兴地对旁边的人说:“我又有子,虽死唐地足矣。”其拳拳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也就在唐玄宗登基的前一年,唐睿宗当*的时候,云南发生了一件事情,当时的姚州蛮举起叛旗,反抗大唐,由于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足,于是,他们投靠了吐蕃,借助吐蕃的力量,来和大唐抗衡。朝廷一个叫李知古的监察御史,上奏皇帝,自己愿意带*前往镇压。皇帝答应了,他就去了。别说,李知古这个书生还很懂得兵法,“击姚州西贰河蛮,既降附,又请筑城,重征税之”,朝廷答应了,李知古的目的也达到了。可是,李知古接着做的事情,就有些出格了,他觉得这儿武勇善战的人太多了,这些人都是不安全因素,“因是欲诛其豪杰,没子女以为奴婢”。这儿的人听说后,十分恐慌,“蛮怨,引土蕃,攻杀知古”,而且战争迅速蔓延开来,他们将李知古“尸以祭天,进攻蜀汉”,兵锋竟然危及到蜀地,引起大唐皇帝的注意。
这时,唐玄宗已经登基,登基之初的唐玄宗,很有祖先唐太宗的风韵,岂容战火蔓延开来,烧塌自己的宝座,于是,他派出大*进入云南,一场大战,将兵乱扫清。
在整个战争中,罗盛炎“独奉唐正朔”,一个“独”字,可见他既定方针没变。
这条国策,是南诏最终强大的根本保证。
在制定了基本国策后,细奴逻决定迁都。他到处转悠,最终将都城设置在蒙舍川,这儿“肥沃宜稻禾。又有大池,周回数十里,多鱼及荾芡之属”;“邑落人众,蔬果水菱之味,则蒙舍为尤殷”,总之,这儿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土地肥沃,便于耕作。至于都城的具体位置,就选在垅玗图山。
垅玗图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当时,南诏并非最大的诏,它的邻居蒙嶲诏,显然要比它强大得多。蒙嶲诏的国王一旦激情大发,就马上号角一声,组织人马,刀枪撞击,来到南诏,耀武扬威一番,或者攻城略地,或者抢劫财物,或者索要美女。南诏抖抖索索的,一直处于对方剑锋的威胁之下。建都垅玗图山,显然让南诏占据了地理优势。因此,细奴逻曾数次组织*队,击败蒙嶲诏的进攻,使得自己在六诏里渐露头角。
细奴逻另一个强国之策,就是搜集人才,选拔能员,帮助自己治理国家。
在南诏神话里,当时的南诏有两个著名人物,一个名各郡矣,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帮着细奴逻训练士兵,锻打壮士,让南诏*队,如一柄无敌利刃,所向披靡。另一个名叫罗傍,智谋出众,能断大事,帮着细奴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其神话记载道:“又於兴宗王之时,先出一士,号曰各郡矣,着锦服,披虎皮,手把白旗,敎以用兵;次出一士,号曰罗傍,着锦衣。此二士共佐兴宗王统治国*。”
兴宗王,是细奴逻的儿子罗盛炎的称号。
他在任的时候,最为信任的倚为臂膀的,是张建成。后来,历次出使大唐的,就有张建成。
因此,神话里的一文一武,应该是辅佐细奴逻的波罗旁和郭郡矣,用《增订南诏野史》里的话,“时澂江人波罗旁有经济才,用为文臣;郭郡矣素以勇略闻,用为武臣”,两人名字,和神话里的名字读音相同,只是字异罢了,那是音译的不同罢了。
三大策略,让南诏一天天强大起来,如一轮太阳,缓缓升起,最终走上“兵强国盛,辟土开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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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上元元年,即年,细奴逻完成了自己的历史责任,死了。儿子罗盛炎继位。罗盛炎死后,他的儿子炎阁接过权杖。
炎阁当上南诏的王,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拳脚,施展才华,就在当年死去,弟弟盛逻皮接过南诏权杖,成为第四代南诏王。
从罗盛炎到盛逻皮执*,时间不长,也就是四十多年。这四十多年,是南诏大步迈进的过程。三王在位,头脑清明,眼光精准,仍能很好地保持着基本国策,使得南诏一步步走向繁盛。
然而,历史对于三王很吝啬,记载很少,他们的身影显得十分模糊,有的甚至一笔带过。但是,他们的作用,在史书的文字缝隙里,仍然不时地暗暗透露出来。
史书记载,到了皮罗阁时代,南诏已经在六诏中力量最强,处于主宰的地方道:“先是,蒙氏恐三十七蛮部不服,选亲族为五诏”。当时的其它五诏,面对南诏的进攻,已经无还手之力了。它们之所以还能保存着,是因为三十七蛮部需要它们。三十七蛮部,当时就处于南诏的一侧,保持着强大的兵力,对南诏虎视眈眈。南诏和三十七蛮部呢,也一直处于一种忽冷忽热的关系,既互相利用,又互相防备中。这点,很有点当年战国时期各个诸侯国之间的关系,既互相牵制又互相利用。
三十七蛮部担心南诏灭掉五诏,从而让云南的平衡力量,突然倾侧。南诏呢,也不想因为攻打五诏,招来三十七蛮部的反对,甚至战争威胁,因此才对放在嘴边的肥肉,没有动手,但是心里又有些不甘,于是,就指派曾在自己国家当过人质的各诏王子,回去担任各诏的国王。这点,也有些如战国时期一些大国控制小国的方法,选自己最满意的人为小国国君,既掌控了此国,又没有给其它大国落下自己控制小国的口实,何乐而不为?
由此可见,南诏的几代王,从未沉醉在温柔乡里,也没有迷失在歌舞音乐中,一直处于积极进取中。而且,他们的兼并战争,不是一味地蛮干,还是很讲究策略的。
他们有足够的势力,灭掉五诏。可是,四十多年过去,他们都走进历史的另一端,五诏仍然存在着。
他们临死时,一定带着无穷的遗憾的。
他们的梦想,最终让皮罗阁实现了。
皮罗阁是南诏的第五代王,是南诏王盛逻皮的儿子。
皮罗阁继承王位,在开元十六年,也就是公元年。这一年,距离细奴逻兼并建宁国,登基称王,建立南诏,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皮罗阁能够完成几代人的心愿,并非一蹴而就,是很多因素促成的。很多时候,英雄在造就时势。更多是时候,是时势造就了英雄。
毫无疑问,皮罗阁兼顾两者,他是时势造就的,当然,他也造就了时势。
皮罗阁能灭掉其它五诏,主要是前面几代人的努力,此时,使得南诏已经具备了这样强大的势力。否则,他的命令,其它五诏不可能听,也就不会参加那次星回节的祭祀,更不可能被他一把火烧成焦炭。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英明果断,他的铁血无情,他的各个击破,也都起着重大作用。
这些成功仍有着一个更大的前提,就是大唐的支持,大唐皇帝的首肯,否则,一切都成为泡影,成为苍山洱海的一缕云雾,消失于天边。
因为大唐朝廷的支持,南诏此时已隐隐然成为六诏的共主,可以下发命令,指挥其它五诏。换言之,大家与其说是听皮罗阁的,毋宁说是听大唐朝廷的。
那么,皮罗阁前代诸王,也有这样的条件,这样的基础,这样的愿望,为什么就一直不能灭掉五诏,归于一统呢?这,就是当时的势了。当时的大唐,和吐蕃战战和和,打打停停,已经将一场战争进行了几十年,不但没有停下来,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尤其到了玄宗登基后,吐蕃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略目标了,在对大唐发动进攻,借道他国时,公然宣称:“我非利若国,我假道攻四镇尔。”
唐玄宗又生气又无奈,他盯着沙盘作业,急需一支力量,与自己的大*配合,成掎角之势,与吐蕃一决雌雄。
这支力量,如果出现在吐蕃侧面,对吐蕃来说,就是直插命门的一剑。唐玄宗明白,这样的力量,只能是云南一带。可惜,云南各诏力量不统一,难以集中起来,也就难以取得对吐蕃致命一击的效果。要达到预期效果,必须让六诏合为一诏,将力量集中在一点上发挥。
让哪一诏统一云南呢?对象几乎不用选择,当然是最亲近朝廷的南诏了。
于是,南诏统一,终于进入了历史的日程。
唐朝的希望,皮罗阁当然看得很清楚,也拿捏得很准确。几乎在同一时间,云南再次发生一件事,让这个过程加快。皮罗阁登基的时候,年龄不大,三十一岁。其他五诏一看,一个年轻人,嘴上没毛,怕什么?我们哪,再也不用低头哈腰,看他的脸色行事了。于是,就出现了史书所言,“未几五诏抗命”,不听皮罗阁的命令了。
皮罗阁气得咬着牙齿,开始暗地里积极行动起来。
他派人去了成都,悄悄展开外交活动,拿了金银珠宝,送到剑南节度使衙门,希望灭掉五诏,云南一统。当然,他绝对还许诺了,自己如果一旦统一,就会挥动大*,配合唐*,对吐蕃发起进攻,从侧面对其一击。这个是一定的,否则,大唐皇帝不傻,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当时的剑南节度使,名叫王昱,史书说他“昱贪妄,非将选”,由接受皮罗阁的贿赂可见,这家伙是一个地道的贪婪之人。放在今天,绝对是一个腐败分子。
他也确是非将才,面对吐蕃的进攻,屡屡败北。
接到皮罗阁的贿赂,还有皮罗阁的请求,“当是时,五诏微,归义独强,乃厚以利啖剑南节度使王昱,求合六诏为一”,这里的归义,就是皮罗阁,唐天子后来赐名蒙归义,故有此说。王昱高兴得哈哈大乐,满口答应下来,他想,自己既得了金银,又能让南诏统一,然后集中力量对付吐蕃,何乐而不为?于是立马写了奏章,上奏朝廷,罗列了让南诏灭掉其它五诏的种种好处,还有皮罗阁的许诺。
唐玄宗读了奏章,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于是,大笔一挥,“许之”。
皮罗阁取得大唐的尚方宝剑,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统一计划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即将在唐朝的侧翼出现,也即将在历史上出现。
从此,西南的历史,将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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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一带,至今有火把节,人说,那是古代的星回节,具体日子,在六月二十四日夜间,到了此时,“束薪为燎,以腥肉为牲,互相馈赠,谓之星回节,俗称火把节”。总的说来,那一夜火光烛天,大家穿着节日服装,载歌载舞,欢乐异常,庆祝节日。大明的一代文士杨慎被贬西南,四处流浪,曾见识过星回节的热闹场面。老夫子身在热闹的百姓中,遥望天边,不知故乡几千里,于是怆然落泪,写诗道:“忽见庭花折刺桐,故园珍树几然红。年年六月星回节,长在天涯客路中。”六月到来,西南一带人家,刺桐花开,一片火红,家乡此时,大概也天蓝如水,花红如火吧。年年星回节,自己年年犹如浮萍,漂流天涯。
诗歌中,有着浓郁的感伤和乡愁。
诗歌中,也描写了星回节的热闹。
星回节的来历,一说是和当年汉*进入云南时有关。西汉武帝的时候,朝廷开始经营西南,派出大*,进*昆明。当时,叶楡有一个部落,酋长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名叫阿南。阿南的丈夫名叫曼阿娜,在抗拒汉*进*中,被一个叫郭世忠的汉将杀死。随后,郭世忠见到阿南,顿时目眩神离,手足发软,倾倒于她的美丽,希望娶其为妻。阿南听到消息后,派人对他说,你如果依从我三件事,我就嫁给你。郭世忠高兴得连连点头,问是哪三件事。阿南告诉他:第一,让我隆重祭祀我丈夫;其次,让我将我丈夫衣服烧化后,再穿上新嫁衣嫁给你;另外,你要张榜公布,知道我是以礼嫁给你的。郭世忠高兴得呵呵的。于是,祭祀开始,按照要求,大火燃起,曼阿娜的衣服被焚烧,大火熊熊燃起。在大火前,阿南“藏刃出,俟火炽焚夫衣,卽引刃自断其颈,仆火中,时六月二十五日也。国人哀之,故岁以是日燃炬吊之,名为星回节云”。
这是传说,不可能是真的。
汉朝的*令是十分的严格,一代名将李广,百战沙场,屡立战功,成为匈奴人的魔咒。可是,在一次带*征讨匈奴时,因为迷路,尚且被逼自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焉敢带兵,耀武扬威,逼迫一个酋长改嫁自己?朝廷知道,大概也会人头不保的吧。
这个节日,表现了白族女人的坚韧,纯情,洁净。
这个故事,更表现了白族女子的抗争精神。
这个节日,还有一项仪式,就是祭祀祖宗。
皮罗阁决定,在这个节日里,一定要将自己祖先没有实现的梦想,彻底变成现实。他打算,那天灭掉五诏的国王,统一云南。
他思索再三,下发请柬,其实也是命令,让其他五诏的王,在星回节这天,必须赶到南诏来,“当祭祖,不赴者罪”,不来的治罪。
为了这次祭祀,他还特意组织工匠,亲自规划,建造了一座高楼,取名松明大楼,由名字可见,是由松树建造的无疑。
五诏国王接到命令,游移不定,可又不敢不来。
五诏中,越析诏由于路远,没有赶来外,其余都赶来了。
也是此次,星回节的故事,再次悲凉地上演。当时,邆赕诏国王的妻子,名字叫慈善,很是担心,害怕自己的丈夫去后,会被皮罗阁杀害。于是就流着泪劝他不要去。可是,她的丈夫没有听从,说白了,也是无法听从,力不如人,有什么办法?他只有依依不舍地去了。离开的时候,慈善眼泪汪汪的,将一个铁质的手钏套在丈夫的手臂上,送丈夫离开。
谁知,这一别,就真的成了永别。
四诏的首领到了南诏,皮罗阁十分热情,客套礼让,随后,带着他们上了松明楼,共同跪下,献上牺牲,祭祀祖先。祭祀结束,大家坐下,“享胙食生饮酒”。那四位不知是喝高了,还是忘记了身在虎穴,竟然一直喝到天黑,仍然不提回去的事情。这时,皮罗阁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一点事情,下楼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让大家继续喝着。于是,那四位仍继续在楼上喝着,混混糊糊的。皮罗阁下了楼,拿着大锁,咔嚓一声锁住楼门,借着焚烧纸钱的机会,举起火把,纵火烧楼。那种松木大楼,遇火就着,刹那间,火光冲天,烛照一片。四个人在楼上无法下来,当然,即使下来也活不了,皮罗阁早以“兵围之”。四诏首领就这样被活活烧死。
楼名松明,果然“送命”。
不用担心没有借口,皮罗阁早就把借口都想好了,一封封信送到四诏,告诉他们,“报焚钱失火,四诏被焚,状令各诏收骨”,四位国王,因为焚烧纸钱的时候,引起大火被烧死,你们赶快来领回尸骨吧。
四诏国王的妻子知道丈夫是被害死的,可也不敢明说啊,得到书信,一个个哭哭啼啼地来了。四诏的王都被烧成了焦炭,如何辨认?慈善却一眼就认出了丈夫的尸体,因为,丈夫手臂上有自己留下的铁钏啊。她带着自己丈夫的尸体,悲痛欲绝,“携归葬之”。
皮罗阁乘势灭掉四诏,一尊独大。
他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可是,仍然吃不香睡不香,一个铁汉,竟然就有了一番心事,有了一种看花落泪的情态。原来,那天慈善来领取丈夫的尸体时,颦眉流泪,楚楚动人,如一朵雨中的山茶花,一下子就击中了皮罗阁的心。他于是下令,“取各诏宫人”,据为己有,这中间当然包括慈善。可惜,慈善根本不买账,不但不去他的后宫,反而据城自守,为夫守节。皮罗阁勃然一怒为红颜,挥动大*,“围其城,迫取之”。当然,围城的时候,由于怜香惜玉,皮罗阁也派人去劝降,慈善啊,你还是投降吧,还是投怀送抱,来当我的老婆吧,英雄配美女,千古佳话,多滋润。慈善一挥手拒绝了:“吾岂忘夫事仇者?”我怎么会忘记我丈夫是怎么死的,竟然去侍奉仇敌吗?既然不降,只有强攻。于是,一方围攻,一方防守,半月之后,城内无粮,“慈善度不能支,即自杀”。
一千年多年后,我来到大理旅游,走在老街上,走在苍山洱海间,见到白族美女,一个个一身雪白的衣服,上面绣着花儿,一朵一朵,都是大红的,并不密,稀稀疏疏的,或大或小,缀在裤脚边,膝盖上,或衣袖上。上面有迁延的藤蔓,有葳蕤的叶子。上身,还有坎肩,多是大红色的。至于头上的帽子,帽檐周边,是红色的花儿,更上面则是白色的。一条软软的白巾长长都拖下来,衬在满月一般的脸儿旁,就如一轮月亮旁,依了一朵白色的云。一个个女子的睫毛都很长,弯弯翘翘的,如蝶翅一样,一闪一闪的,上面挂着亮晶晶的阳光,泛着丝丝的光彩。她们鼻梁秀美,玉雕一般。嘴唇红润,花骨朵一般。至于脸上,大都带着微微的笑,如苍山雪上一抹若有若无的暖阳,如洱海水面映着的花儿的影子,让人一见,不倾倒是不可能的。
这时,我无端地就想到了慈善,暗想,这样的女子,如何如此刚烈啊?
贾宝玉曾经说过,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慈善,还有慈善这样的白族女子,大概都是花瓣做的肌肤玉做的骨吧。
慈善死后,皮罗阁也感叹不已,“乃封赠为宁北妃,并旌其城曰德源城”。
也有人说,星回节是从这个战事中衍生出来的。
这个故事,现在看来,仍然是一个传说:一场统一战争,是不可能凭借一把大火完成的。因为,即使那四个王被烧死,四个诏的力量并未受损,甚至,他们的抵抗会更为激烈。当年,秦王将楚怀王骗去抓住,让其老死秦地,从而出现一句话,“楚虽三户,灭秦必楚”,为什么?同仇敌忾之故。皮罗阁那样的雄杰之人,绝对不可能干出那样的激发众怒的事情。
至于星回节产生的最好解释是,“夷人以此为度岁之日,犹汉人之星回于天除夕也。会饮至旬余不息,犹汉人之春宴相聚也”,他们的星回节,有点如我们的过春节,就是一个节日而已。
在慈善殉夫的故事中,我们也隐隐可以猜测出,皮罗阁的统一,不是一帆风顺的,是充满硝烟,也充满着铁血和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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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皮罗阁究竟是如何统一的?最为真实的史实是,在皮罗阁时代,五诏已经残破不全了,三十七蛮部的力量,相对于逐渐强大起来的南诏来说,也失去了震慑力,也不用太过于放在心上了。
于是,皮罗阁桌子一拍,组织*队,开始了自己统一大业。
他的统一,当然是得到了唐朝中央的同意,否则,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唐玄宗在接到剑南节度使王昱的奏章后,在圣旨里,在谈及其它五诏时,言辞十分严厉道,“首鼠两端,宜其残灭”,这样,就等于同意了皮罗阁的请求,也等于间接地宣告,五诏即将成为历史,成为云南境内的过眼烟花。皮罗阁呢,也间接地得到了一把尚方宝剑,高高举起,白光闪烁,见佛杀佛,见魔诛魔。
皮罗阁于是借着大唐朝廷的名义,开始“以兵威胁服群蛮,不从者灭之,遂击破吐蕃”。
在这里,与其说是他击破了吐蕃,毋宁说是在击破吐蕃的阴谋。
原来,唐朝廷在云南寻找自己的盟友,准备上演汉武帝时“断匈奴一臂”的老戏。吐蕃人也不傻,不然,也不会称霸一方,使得唐代史官不得不叹息道:“赞普遂尽盗河湟,薄王畿为东境,犯京师,掠近辅。”吐蕃赞普几乎同时也在云南到处扫描,积极扶持亲近自己的力量,让其在蜀地边界,秣马厉兵,对唐朝形成强大的威胁。
皮罗阁出兵,击败并兼并亲近吐蕃的力量,让吐蕃的战略计划泡汤,等于间接打击了吐蕃。此时,吐蕃的力量,几乎是如日中天,唐朝对其尚难以奈何,做为一个部落联盟,想和吐蕃一决高低,皮罗阁的力量还是不足的。
他在统一的过程中,首先对付的是自己内部的分裂势力。
当时,迁居白崖城的部落首领时傍,和据有剑川的部落首领矣川罗识,都是他姐姐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外甥。这两个外甥,人年轻,野心不小,跑到一起悄悄商量,准备依附吐蕃,“求自立为诏”。吐蕃神川都督知道这事后,十分高兴,这样,自己不是凭空多了两支力量吗?于是,他忙将消息送给赞普,赞普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可是,他们的保密工作,显然做的不太到位,分裂还没有开始进行,皮罗阁就得到了消息,毫不客气,将时傍抓住,一刀杀掉。矣罗识听到后,*飞魄散,脚底抹油,逃之夭夭,投奔神川都督,逃过一死。
随后,皮罗阁开始消灭其他五诏。
首先他要下手的,是蒙巂诏。
这个诏,过去力量一直很强大,常常侵略南诏。现在,此消彼长,蒙巂诏力量日益缩水,已经唯皮罗阁之命是从了。当时的蒙巂诏国王名照原,慑于皮罗阁的强大力量,只有把儿子原罗送到南诏,做了人质。不久,照原的眼睛由于害病瞎了,难以领袖整个诏。皮罗阁眼珠一转,想出一个办法,让原罗回去。蒙巂诏的部分臣民一见,这个原罗身体健康,可做国王,于是拥立他。照原很生气,不让位。国家因而分为两派,纷乱起来。这是皮罗阁放原罗回去的最终目的,目的实现,他毫不客气,带兵进攻蒙巂诏,“居数月,使人杀照原,逐原罗,遂有其地”。
几乎同时,越析诏也灭亡了
越析诏的灭亡,算得自作孽。原来,诏内有一个权臣,名叫张寻,属于典型的花帅,他眼睛整天不盯着国事,专盯着美女。最后,他的那双色眯眯的眼光,竟然盯上了国王波冲的老婆,想和对方暗度陈仓。对方不答应,他一不高兴,就带着*队冲入宫中,将国王波冲宰了。这还得了,这份荒淫,也算得前无古人了,这份犯上作乱劲,也是难以让人容忍的。剑南节度使王昱这次倒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就是将张寻抓去,一刀两断。这个诏没了国主,百姓四散开来,纷纷投靠南诏。
南诏算得不劳而获,得了一诏百姓。
剩下来的三诏,即浪穹诏、邆睒诏、施浪诏,在两诏亡后,竭力图存。尤其邆睒诏、施浪诏,由于吐蕃的扶持,更是一返过去对南诏的唯唯诺诺,竟然对之展开积极攻势。
时移世易,大势逆转,两诏的进攻,遭到毁灭性的失败。邆睒诏被占,其主“咩罗皮走保野共川”,可是,仍难以幸免,终被皮罗阁灭掉,诏主被放逐。施浪诏败后,其主施望欠带着部众,一口气逃到永昌,仍然不放心,献上自己的女儿,向南诏求和。皮罗阁笑纳了美女,放入自己的宫内,可是进攻仍未停止,施望欠无奈,仍得一路奔逃,最后死去。他的弟弟施望千不甘心,带着部署投奔吐蕃,“吐蕃立为诏,纳之剑川,众数万”。施望千死后,他的儿子千旁罗颠继位,受到皮罗阁的致命打击,难以立国,带着部属,再次一口气逃到吐蕃,做了移民,才算完事。
对于皮罗阁扫灭五诏,打破吐蕃战略计划的功劳,唐玄宗十分欣赏,他在敕文中说:“或有奸人,潜通犬戎,敢肆蜂虿。(蒙归义)遂能躬擐甲胃,总率骁雄,深入长驱,左萦右拂,凡厥丑类,应时诛剪。”意思是说,皮罗阁亲自披着盔甲,带着大*,扫荡那些投奔吐蕃的部落,如秋风扫落叶一样,从而,让大唐消除了隐患,自己实在欣慰,很是激动。
也因此,朝廷对皮罗阁自然高看一眼,从而出现“归义(皮逻阁)既并五诏,服群蛮,破吐蕃之众兵,日以骄大。每入觐,朝廷亦加礼异”,唐玄宗不吝奖赏,派出宫内宦官,八百里加急,骑着快马赶往云南,“驰遣中人册为云南王,赐锦袍、金钿带七事”。
这次兼并战争,除了为皮罗阁赢得以上利益外,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利益,就是锻炼了南诏历史上一个更著名的王——阁罗凤。
阁罗凤不是皮罗阁的亲子,是他的养子,但是,正是这个养子,在战争时期,时刻跟在皮罗凤身边,出入战阵,出谋划策,屡建战功,引起皮罗阁的信任,也引起了大唐朝的重视。
越析诏散亡后,波冲的侄子于赠,“邑于龙佉河”,他自己驻扎在龙佉河西,让部将杨堕居龙佉河东北,用史书言之,“孽子赠恃铎销,骗沪江,结彼凶渠,扰我边鄙,飞书道将,皆辄拒违”,就是说,于赠凭借手里锐利的铎销快剑,占住有利地势,交结强悍之人,经常骚扰南诏。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皮罗阁带兵去攻打,却屡次不胜。这时,阁罗凤站出来,“自请往击杨堕”。杨堕被击,大败,于赠失去掎角之势,穷困无路,绝望地投水自杀,阁罗凤“枭于赠之头,倾伏藏之穴。铎销尽获,宝物并归”,他取得于赠的首级,毁掉于赠的根据地,获得于赠的铎销利刃,还有财物,凯旋归来,上缴皮罗阁。
在攻打施浪诏的时候,阁罗凤再次独领一*,攻打施浪诏的石和城,并活捉其城主,从而让施浪诏主施望欠成为孤*,难以撑持,最终败走。
这些战阵,毫无疑问,增长了阁罗凤的见识,增加了他的勇气,还有他排兵布阵的能力,和指挥三*的谋略。因此,在后来大唐发动对南诏的征战中,在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情况下,阁罗凤竟然统帅南诏大*,三战三胜,消灭大唐近乎二十万大*,写下一笔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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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疆界日大,百姓日广,南诏的边界,已经和后来异牟寻主持国*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其国“居永昌、姚州之间,铁桥之南,东距爨,东南属交趾,西摩伽陀,西北与吐蕃接,南女王,西南骠,北抵益州,东北际黔、巫”。
此时,过去的都城就显得逼仄了,显然已经不合乎要求了。
过去的都城所在地垅玗图山,在过去的岁月里,地势狭小,不但不是缺点,反而有利于南诏的安全。因为,当时南诏*力不足,人力短缺,凭借垅玗图山易守难攻的地势,可以抵御敌人,保全自己。英雄初起,群雄环伺,无不如此,先求自保,然后再出击。可是,随着南诏力量的增加,随着南诏疆土的开拓,过去的优点都变成了缺点:地势险要,交通不变,人来人往,十分难行,尤其各种生活供应,运送来去,费尽心力。另外,国家大了,都城办事机构就多了,这样的弹丸之地,势必就放不下这么多的机构。最主要的是,一旦敌人来攻,南诏的兵力尚且摆布不开,更遑论组织*队,保卫首都了。
于是,皮罗阁开始将眼光扫向别处。
他选中的对象,就是河蛮。
河蛮,即西洱河或西二河蛮的简称。在贞观年代,河蛮对于大唐,开始十分强项,可是,在大唐*力的压迫下,“其帅杨盛大骇,欲遁去,使者好语约降,乃遣首领十人纳款*门”,他们投降了大唐。此后,西洱河大首领杨同外、东洱河大首领杨敛、松外首领蒙羽,都曾经结伴来到长安,拜见大唐皇帝,受到册封。其后,由于吐蕃的迅速崛起,面对青藏高原俯冲而下的百战健儿,河蛮的兵力显然不是对手,大唐皇帝更是在几千里外,远水难救近火,于是“西洱河诸蛮皆臣吐蕃”,投降了吐蕃。到了玄宗开元年间,大唐国力日益提升,经济发展更是过去少有,用杜甫的话说“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河蛮首领一见,又倾心不已,于是再次挥手,和吐蕃赞普再见,骑马奔往长安,“始入朝,授刺史”。
皮罗阁看中了他们的城隘,也就是太和城。
太和城所建之地,在苍山佛顶峰和五指山之间的缓坡上。毫无疑问,这儿也是一处险要之地,苍山的险峻,使之成为古城西面一道天然的屏障;洱海处于古城东面,荡漾着一片渺茫的波涛。敌人要想逾越苍山,或者跨越洱海,来攻打太和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太和城所在地域,又很是阔大,没有垅玗图山的逼仄。在此建都,既有垅玗图山的建都之利,易守难攻。又无其弊,地方开阔,能够驻扎下自己所有的*府机构,包括自己在其它五诏后宫抓来的美女。
所以,皮罗阁哈喇子就流下来了,对这个地方向往不已。
在获得唐玄宗给自己的“云南王”封爵后,皮罗阁再次吹响号角,聚集人马,突然向河蛮展开进攻。河蛮的力量,哪里是皮罗阁的对手,一战大败,再战再败,皮罗阁“以兵逐洱河蛮,筑太和城。又筑大理城。守之,尽有云南之地”。
《新唐书》和《南诏野史》两书,在记载这件事情上,时间略有出入,《新唐书》认为,皮罗阁在占据太和城后,才一步步开始蚕食其他五诏的。《南诏野史》记载,皮罗阁是在统一其他五诏后,才集中精力打败河蛮,修筑太和城的。
笔者更倾向于后一种,即皮罗阁先统一五诏,再败河蛮,再修筑太和城。
因为,当时五诏如果仍在,不可能看着皮罗阁蚕食邻国无动于衷,让其一步步做大,然后消灭自己。他们一定会采用合纵之术,联合起来对付皮罗阁的。各诏当时并无这种动作的记载,可见已亡,没亡的也已经气息奄奄,濒临最后时刻了。
其次,河蛮首领当时还是大唐刺史,也就是大唐的部属。皮罗阁如果力量不够大,是不敢轻易去攻打河蛮的,因为,这等于间接在挑怒大唐皇帝。他敢于这样做,就因为他觉得自己力量已经够大的了,以唐史所言,他已经“并五诏,服群蛮,破吐蕃之众兵”,所以,才由过去的恭敬谨慎,一变而为“日以骄大”,随意而为了。
开元二十九年,皮罗阁下令,“自蒙舍川迁居太和城”,而且同时相准地形,选择最为紧要的隘口,建造两关,“立龙首,即今上关。龙尾,即今下关”。两座关隘,如两山大门,牢牢地守卫着自己的都城。前年,我曾伴着妻子去了一趟大理,专门去了下关,下关风十分有名,是旅游胜景。我们去时,风声呼呼,吹衣飞飞。下关,早已不再是当年皮罗阁时代的关口了,不再是历史的要塞了,也不再有芦管声声和刁斗夜鸣了。风,是吹过古代战旗的风,吹过将士铁甲的风。可是,这儿,不再有铁血,不再有兵戈,不再有杀伐之声。一切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祥和、明亮、优美。此时,一个人可以张开双臂,衣衫鼓起,在风中走着。这一刻,劳累消失,名利消失,红尘得失也随风而去。风,拂掉一身沉重,也拂掉了心里的沉重,那种感觉,真可以用“飘飘欲仙”四字形容。
可是,皮罗阁建造两关时,绝对不是为了美,为了营造一方名胜而建的。
定都太和城,修建两关,对南诏而言,意义同样很大。
在大唐二次南征时,“乃调天下兵凡十万,使侍御史李宓讨之,辇饷者尚不在。涉海而疫死相踵于道,宓败于大和城,死者十八”,也就是说,唐*当时进*,十万大*最终兵指太和城,到达了目的地,可在最后的攻坚中,大败,几乎全*覆灭,以至于出现“彼弓不暇张,刃不及发,白日晦景,红尘翳天,流血成川,积尸壅水。三*贵衄,元帅沉江”的惨状。
如果,当时南诏都城不是太和城,是在垅玗图山,就很危险了。大唐十万大*,只需一声号角,围住山脚,不须进攻,半年下来,阁罗凤和他的下属只有困死了。
冷兵器时代,占住地理,可抵十万大*。
接着,几年之后,皮罗阁再次踏遍青山,寻找到一个理想的地方,“筑羊苴哶城于太和城之北”,这,就是今日的大理城,也成为日后异牟寻中兴的首都,一直到大理国,都一直做为国都,延续几百年之久。甚至今天,仍是西南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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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奴逻以下诸王,直到皮罗阁,无论力量多么强大,都一直遵循着一个既定国策,就是臣服于大唐,成为大唐在西南最为忠心的臣子。
大唐,也对其不吝封赏。
细奴逻在世的时候,高宗曾赐其锦袍,这在力量不大的细奴逻,简直是一份意外的赏赐,其内心的兴奋,自不待言。
他的儿子罗盛炎继位人朝,最后死在唐朝。大唐皇帝为其举行隆重葬礼,而且,亲派使者,册封其弟盛逻皮继承王位,并下旨“授特进,封台登郡王”,这在当时,爵位已经很高了,明显是赞赏他哥哥和他的忠贞的。
至于随后的皮罗阁,唐朝的封赏,更是让其它部落首领,甚至国王都瞠目结舌,矫舌难下的。
开元二十六年,唐玄宗下旨,加封皮罗阁“为特进,云南王,越国公,开府仪同三司,赐名归义,并锦袍金钿带七事”。他的爵位,已经位在唐朝臣之上,无人可以比肩了。天宝三年,唐玄宗再次下旨,赐封他为上柱国。这个爵位,一般是针对有极大功劳的臣子,皇帝赐给的荣誉头衔。
几乎同时,唐朝也注意到了他的养子阁罗凤。开元二十六年,在封授皮罗阁的时,唐玄宗又授予阁罗凤右领*卫大将*兼阳瓜州刺史,三年后,再授予阁罗凤左领*卫大将*。
这种赏赐,甚至延伸到皮罗阁的孙子,也就是阁罗凤的儿子凤伽异。在天宝五年,朝廷征召凤伽异入朝,“授伽异为鸿胪少卿,妻以宗室女,赐龟兹乐一部”。
唐朝对南诏之恩,可谓厚矣。
唐朝对南诏的情,可谓深矣。
南诏诸王,也是凭着大唐的恩威,以及自己的力量和才华,才得以一步步走向事业的巅峰。
古代有“勤王”一说,也就是地方诸侯,打着拥护朝廷的名义,一步步做大。南诏诸王,在南诏兴起时,正是打着大唐旗号,以讨伐不臣的名义,才一步步走向强大的。
在南诏初起时,南诏诸王对大唐中央的感激之情,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元南征,唐朝败后,阁罗凤胜利,内心并无多大的喜悦,反而是五味杂陈的,他专门让人立了一方碑,名《德化碑》,其中一一叙说了大唐中央的恩德,并发自内心地吐露其感恩戴德之心道:“既御厚眷,思竭忠诚,子弟朝不绝书,进献府无余”,皇帝恩情山高水长,自己渴望竭尽忠贞。
是唐朝的扶持,让南诏实现统一。
是唐朝的帮助,使得南诏出现了“兵马强盛,王业克昌,万姓无妖扎之灾,五谷有丰盈之瑞”的兴旺气势。
可惜,这种关系,在开元年间,被杨国忠给破坏了。这是大唐的失误,也是南诏的悲哀。
原创:余显斌
图|字如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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